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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他剛走,魏淺予就從床上下來,穿著拖鞋到門口,憋著氣說:「黃鼠狼都住到雞窩來了。」
梁堂語蹙眉覷他,對這個比喻有些不滿,屈指在腦門上不輕不重彈了下,「不該你想的事情,別亂想。」
魏淺予捂著頭,心裡閃過一絲異樣,「師兄。」
「什麼?」
魏淺予想,既然他師兄早早就能察覺自己的心意,那跟彭玉沢相處近十年,就一點兒都沒發覺對方用心。
「對了。」梁堂語沒等他開口就轉了話題,「師父前天感冒了,這兩天一直在家躺著。」
魏淺予瞬間就把方才事兒忘了,趕忙問:「嚴不嚴重,看醫生了沒有。」
梁堂語說:「沒有,我要帶他去醫院,他死活不去。我說多了他跟我鬧,非要多蓋兩床被發發汗就行,你正好去勸勸他。」
魏淺予不在這段時間,梁堂語依舊每日過去學習照顧,發覺聶瞎子的脾氣有些古怪,白天師父傳他技法教他畫畫傾囊相授,晚上拉他一起喝兩盅相處融洽。
可當對方生病,腰疼腿疼時從不許他幫忙,這次臥床,他要在跟前侍奉都被毫不客氣攆出來。
魏淺予不知道老頭怎麼回事,也沒耽擱,提上自己從北京捎來的兩瓶茅台就走。
大門沒鎖,魏淺予不用人開自己闖進去,小院還像以前一樣,空三輪板車停在門口,菜圃里種的大白菜卷芯結實,一顆顆被用草繩利整紮起來,像小木墩。
他三步並兩步推開正門,梁堂語跟在身後進去。屋裡不算亮堂,可能許久沒通風有股說不上來的味道,他把茅台放在廳里方木桌上,掀開棉布門帘進裡間去看聶瞎子。
聶瞎子聽見聲兒已經爬起來了,見進來的是他便裂開嘴笑,「這麼快回來。」他高興,說話也有了點中氣,只是說完又咳嗽。
魏淺予看他岣嶁在床,臉比自己走時黑了好幾個度,病來如山倒,就算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人都抵不住侵蝕糟蹋。只是這老人卻像個孩子,不聽話的叫人生氣。
梁堂語給他順背,等他不咳了把枕頭扶起來靠在腰後,叫他靠著,自己轉身去旁邊桌上倒水。
他有條不紊伺候,魏淺予兩手不占的站在床邊,而後抱著手臂在床沿一坐,翹二郎腿沒給好臉問聶瞎子。
「聽我師兄說你感冒了也不去醫院,說你你還跟他急?」
聶瞎子瞟過試水溫的梁堂語,不知道是不是給魏淺予面子,沒怪他「告狀」,往上又挪蹭了兩下把後背靠實。「人都是死在醫院的,不吉利,我不願意去。就是小感冒,不打緊。」
「你怎麼這麼迷信。」
魏淺予側目,想把紅臉繼續唱下去,裝著不在意,但一扭頭見渾身病態老頭滿面喜色望著他,忍不住傾身給他掖掖被角,被子下的兩條腿輪廓又細又長,他裝不下去了,聲音溫和,「老頭,你得好好照顧自己,養護身子。最少也要再活五十年,看著我當家,看著我——」他看向他師兄,動了動唇,想說:看著他和他師兄結婚。
梁堂語正低著頭用兩隻杯子來回把水倒涼,並沒有察覺這道目光。
「肯定照顧好自己。」聶瞎子拍了拍他手,寬慰似的說:「我苦了大半輩子,得跟著你們多享兩年清福。」
他能看透魏淺予的想法,看透他眼底的期冀,「不看著你結婚,我捨不得死。」
聶瞎子問他手是怎麼傷的,要不要緊,魏淺予覺著丟人,含糊帶過。
他們又說了好些話,直到太陽偏西,又陪著吃了晚飯。聶瞎子被魏淺予哄得一下午高興,精神明顯好轉,下床坐在方桌前,被魏淺予監督著只嘗了一小瓶蓋茅台。
月上枝頭,地上梧桐風搖影動,花埠里昏暗,偶爾隔著幾條街隱隱傳來犬吠,魏淺予跟在他師兄身邊往回走,垂眸看了看,不動聲色探手,梁堂語正好從兜里拿鑰匙,手背擦過指尖,上了台階去開門。
魏淺予有些沮喪,回頭去看,怪巷子太短。
梁堂語拿了鑰匙才發現門沒鎖,應該是接茶罐放學回來的五嬸打開了,他推開門,魏淺予快走兩步跟上。
廊下涼風習習,月光靜匿,草木蘢蘢,他垂眼看梁堂語垂在身側的手,又要伸出,梁堂語突然停下,轉身問他:「吃飽了嗎?」
魏淺予再次交錯,低著聲說:「吃飽了。」
「吃飽了就好。」
梁堂語轉過去,繼續往前走,魏淺予又要伸手,他再次停下回身。
「手還疼嗎?」
「不疼了。」
魏淺予第三次嘗試時,他師兄又轉過來。
「……」他懷疑今天黃曆上是不是寫著「不宜牽手」
這次梁堂語什麼都沒說,只是不懂聲色握住他手,掌心熨帖掌心,拉著沉默向前走。
身後月光穿過廊邊光禿凌霄,落了一地銀華。
第54章 留住體面
門口芭蕉葉已經黃了,兩串半熟不熟的果掛在半截杆上,麻雀大清早在裡邊穿梭打鬧。魏淺予到點就醒,被這嘰喳吵的緊眉頭,怕擾了他師兄,想出去把這一群小崽趕跑。
他剛撐起上半身,沒等轉過身又被搭在腰上的手臂摁下,梁堂語閉著眼睛把人圈進懷裡摟著。昨晚他好一通鬧騰他師兄,梁堂語疲憊的很,難得賴床。
兩個人都沒穿衣服,魏淺予後背緊貼他師兄滾燙胸口,晨起那裡還頂著他。他只會嘴上流氓,真到這時候連動都不敢動,心臟怦怦跳,躊躇說:「家裡不讓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