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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魏淺予怔愣瞪著,一時沒明白。

    下一瞬,他師兄低頭吻來,用最直接的方式表明心意。

    梁堂語掙扎過、彷徨過、拒絕過,一心一意克制過,但這些都是表象,遠比不上失去魏淺予那段時間叫人難過,他沒有自己想的那般堅定,也是個自私的俗人,此刻就想按照心裡的想法去做,定下這人,要這人。

    魏淺予單手撐著身後畫案,腰被壓迫後仰,只能抓住他師兄肩。失而復得的感覺讓人瘋狂,他們親吻擁抱,全不管往後是通往深淵還是極樂。

    梁堂語帶了魏淺予去洗了傷口,領著到房間去消毒上藥。魏淺予嘴角被咬破了一個小口,坐在床上,舌尖舔濕唇瓣,美滋滋看著他師兄為著他忙

    梁堂語拿了藥箱蹲在身邊給他上藥,輕輕的沾,細細的纏,紗布尾端系了個小疙瘩。魏淺予在他準備起身時趁機摟住脖子,梁堂語耳根還紅,下意識要將他推開,肩膀都抬起來又止住,又怕扯到他手。

    魏淺予得了便宜還不饒,趴在他耳邊上問:「師兄親完了不認帳,還要推開我?」

    梁堂語受不住打趣,紅暈直接上臉,「沒有。」

    他就這樣被魏淺予抱著脖子,把藥箱收拾了擱在床頭櫃。魏淺予剛才沖手時淋濕了鞋,梁堂語躬身給他脫了,手握腳掌冰涼,往裡一抬叫他上床。

    魏淺予滾到裡邊,捂著領口說:「師兄,大白天的,不合適吧。」

    「……」

    他輕狂點火,梁堂語的臉快燒著了,緊著眉頭沒好氣說:「胡說八道。」

    話還是跟以前一樣的話,語氣卻不知不覺變了,少了煩躁多了羞惱。

    魏淺予咯咯笑,梁堂語在床沿坐下,把他兩隻不安分的腳握住。魏淺予一哆嗦,下意識往外抽,沒抽出來。梁堂語用掌心暖著,輕輕按揉。

    這下輪到他不好意思了,「我還沒洗腳,臭。」

    「不臭。」

    魏淺予的腳比臉都白,握在手裡像是節剛撥開的白嫩葦根,梁堂語緩慢搓著,熱氣一點點升上去,問:「怎麼不穿襪子?」

    他撐著身子,彆扭說:「沒什麼。」

    沈少爺在家廢物一個,沒人伺候生活不能自理,襪子是劉嬸給洗乾淨收好的,他今早走得急,翻箱倒櫃沒找見就不穿了。

    梁堂語又問:「吃飯了嗎?」

    魏淺予本想說飛機上麵包不好吃討他同情,又怕他真的擔心,改口道:「下飛機吃了寬面。」他扭過頭去,看著床上湊在一起的枕頭,從剛才到現在,他師兄似乎還欠著句準話沒跟他說。

    「師兄。」他舔了下唇,「你為什麼叫彭先生住我房間?」

    梁堂語順著視線掃過去,明白他那點心思,沒搭腔,把他雙腳揉熱以後塞進被子裡,起身去隔斷的外間。

    「我去書房拿個東西。」

    他走到門口頓住,遲疑了下說:「床頭那本《歷代名畫記》你先看看。」

    這一手弄得魏淺予雲裡霧裡,懷疑是自己逼的太緊,他師兄躲不過去開始逃避。

    《歷代名畫記》他小時候就背爛了,側身拿書心不在焉翻了兩頁,楓葉書籤就掉在了腿上,火紅的葉面漆黑的墨,雋秀小楷頗具風骨。

    梁堂語沒多久就回來,手裡多了個藏藍色盒子,坐在床沿往裡進了進,以目光示意他打開。

    魏淺予正對著楓葉發呆,聞聲抬頭心臟像被人一下掐住——進梁園那天他就見過這盒子,藏藍色絨布小木盒,繡著飛雲紋。他即驚又疑,暫時放下手裡「情書」,就著他師兄手小心打開。

    雞血石上他刻意劃傷的刀痕被稍加利用為背線,雕成兩隻圓潤撐開的豆莢,底下篆書刻了「沈聆染印」四字。

    紅豆夾給他做了手串,沈聆染是他的名——這是一枚轉屬他的名章。

    他師兄嘴笨又臉皮薄,肉麻的話難以說出口,可做的事情給的東西,一樁樁一件件都送進心裡去。

    魏淺予握著章子,試稿蘸下的硃砂印泥還留在低端,他看向他師兄,目光顫動,眼裡閃著光,心裡堵了好些話……紅豆手串,楓葉情書,雞血石老婆本,他師兄的人,他的魂,他的心,都完完全全給了他。

    他被感動壞了,千言萬語化成了一個動作。

    魏淺予把章子蓋在梁堂語胸口,硃砂在白毛衣上留下淺淺紅色印子。

    「留個戳。」

    他手指點人心臟,仰頭瞅著人臉說:「這是我的。」

    房間門敞著,篤篤打破寂靜,梁堂語起身出了裡間。彭玉沢站在門口光下,換了沈體面的西裝,脖子上垂了駝色圍巾,身後風融融吹著發梢,他朝里掃了眼,隔著雕花屏斷又看不見什麼,對梁堂語說:「今晚我在榮匯樓有個局,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去做什麼。」梁堂語不明所以,「人家也沒請我。」

    彭玉沢低垂眼皮點了兩下頭,轉身朝外走,下了台階後回頭,淡淡問:「他回來了,我是不是該走了。」

    他的神情和語調都透著落寞,難得的露出點頹唐情緒,梁堂語看出他不開心,說:「不用。」

    他走下台階抬手給彭玉沢撣掉肩膀上落的灰塵,這人力求整潔,是真的心不在焉才會沒發現西裝髒了。

    「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彭玉沢聞聲眼底透出愉快,轉過身去揚了下手裡摺扇,像往常一樣懶著音說:「那我走了,晚上給你們帶狀元餅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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