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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不知多久,魏淺予等不到他師兄開口,輕輕說:「師兄,這幾個月,你寵著我慣著我,我都知道。」

    梁堂語眉頭緊鎖,臉色發白,他知道自己出了大紕漏魏淺予不會放過,聲音乾澀澀回:「你是林老送來的人,又比我小許多,我照顧你是應該的。」

    魏淺予聽出他話里的拒絕,直接問:「你是嫌我小,不懂風情?」

    梁堂語經常被他直白逼的啞口無言,這人大膽又敢說,性子上來了什麼都不顧,眉頭幾乎粘連在一起,神情痛苦。他覺著自己像是發夢,還是不能述諸於口的惡夢。

    魏淺予直直看他師兄,這人一直垂著頭躲他,「這麼多年,我也入過不少門。」

    「沒見哪家師兄這麼哄師弟,又給買糖又請看戲,害怕了還邀著睡一張床。」

    梁堂語坐在那裡像個木偶,好半天終於從嗓子裡擠出句話,「那你叫我怎麼辦,對你好都能成誤會。」

    魏淺予跪坐在床沿,膝行往裡挪了兩步,舉起手腕逼他看過來,「那你說,哪家師兄會好到送師弟紅豆手串?你別說你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那是你自己要的。」

    「我要你就給?」魏淺予說:「那我要你這個人你怎麼不給我。」

    梁堂語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招架不住,從他掌中扯回手,臉上血色一點點褪盡,出了口氣,終於肯不遮掩地說這個事。

    「你年輕,好衝動,這些胡話我今晚當沒聽見,以後你結婚,我備一份大禮,回屋去休息,你喝醉了。」

    「別拿我喝醉了說事,我酒早就醒了。」

    魏淺予不知道他師兄為什麼非得把他往外推不行,不信這人沒有一點動心,有些惱了,直起身冷笑說:「梁堂語,你陪我拔老根、為我煮餛飩、請我看月亮、慣我闖禍罵街上房揭瓦,這一樁樁一件件你都用了心的。」

    他把梁堂語逼到絕境再無可退,要他給那些「體貼」找個藉口,要他認清自己的感情。

    「這個世上不存上沒由來的好,從小到大,跟我親近的人總要圖點什麼,那你要什麼?名還是利,你說出來,我給你!」

    梁堂語心亂如麻,他知道魏淺予故意激他,可還是沒辦法不去氣,他平生最不會算計,更不會去算計他。心說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明知道這人不會死心要來找他,為什麼不鎖門,已經下了決心不會糾纏,心裡還隱隱在期待什麼?

    魏淺予看他師兄難過痛苦,知道他嘴笨,憋了氣惱在心裡又啞聲說不出,熄了火,沉下肩,語氣稍緩。

    「你看你根本說不出來,師兄,你對我好,不圖名不圖利,總不至於連我這個人都不圖。」

    他話緊著話,話趕著話,不給梁堂語留餘地,他篤定他師兄心裡有他,招架不住這番逼問。

    「師兄。」魏淺予跪坐著,傾身湊近他師兄,仰著臉看他,「我親你你為什麼不推開,我拉著你的手你為什麼不抽回去,你承認吧,你喜歡我。」

    「我也喜歡你,我想跟你過一輩子。我結婚不用你隨大禮,我什麼都不稀罕,就要你這個人,你肯不肯跟我。」

    他語氣和神情都堅定,千方百計哄著騙著要個首肯。

    梁堂語聽完這番話,脊背上的寒毛都倒立起來,一寸寸掀開眼皮瞅他,不但沒有絲毫的觸動,反倒像是毒蠍子在身上爬一樣渾身發涼。

    魏淺予不明白,自己每進一分,梁堂語就覺著他朝著懸崖邁了一步,內心驚恐交加。他年紀太小,一時衝動新鮮完全不計後果,這事要是成了,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從小將養的雙手,百年傳承的聆染堂,沈硃砂這個人就全毀了。

    這麼高傲的一個人,怎麼能承受住一無所有。

    梁堂語不想聽這些「混帳話」,甚至要甩他一巴掌叫他住嘴,手都抬起來了,看那張臉和執拗的眼神又落不下去,小臂肌肉緊繃,抓在床上的手緊緊揪著被單,指關節都爆出來,僵在半空的手打著顫指向門口。

    「滾。」他說:「你給我滾!別再回來了,我不想再看見你!」

    「師兄……」

    「別這麼叫我,我不是你師兄!」

    魏淺予怔怔看著他,這是要斷絕關係。明明剛才就要要成功了,怎麼突然發了瘋說這麼狠的話。

    他垂下眼,眼裡光亮一點點消失。沉默了半晌什麼也沒有說。沈硃砂活了十幾年第一次這麼低三下氣哄人,還遭人棄,心裡倔,轉身下床,拉開門。

    跨過門檻後,他看著漆黑的天,想著許久要見不著,終究沒忍不住,傷情地說:「你恨我怨我也好,討厭我覺著我噁心也行。從小到大,能讓我摘下百歲和田黃去換東西的只有你一個,我不能死心,我魔住你,纏著你,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這無法無天的話說完,他自己先笑了,有點悲傷。

    「師兄。」他極輕極輕說:「我會回來的。」

    梁堂語聽見門闔上的聲音,躺在床上,一夜無眠,沒等到天亮就開門。

    門外靜悄悄的,抱貓穿短袖的影子靠在門框,長發還垂在肩頭上,聞聲仰頭笑。梁堂語心裡一松,湘夫人輕輕叫了聲,那虛幻的影子散了。

    梁堂語猝然進了步,湘夫人受驚扭頭扎進花壇里沒了影,門扉下空空的,他心裡好像被人挖去一大塊,疼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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