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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可當四目相對時,魏淺予突然覺著,對方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要說出口的是什麼。

    他師兄低垂投來的目光溫柔又憐惜,他不再遮掩。

    魏淺予眼睛明亮,目光直白而富有愛意,梁堂語看著他,知道對方借著醉醺醺的酒氣,把心剖出來放在眼前,叫他選。

    入夜的南角十分安靜,池中月色滿盈,草里蟲鳴暫歇。他仰頭,他低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知過了多久,梁堂語扶著魏淺予下顎,低著頭,傾下身,盯著魏淺予眼睛緩慢靠近。

    魏淺予看著他,喉結滾動,眸光閃爍,內心忐忑與悸動交織……

    就在他以為梁堂語要吻過來之際,一隻掌心遮住眼睛。

    魏淺予陷入黑暗,什麼都看不見了,梁堂語的聲音在耳邊,「你喝醉了,早點回去睡覺。」

    他的聲音低低的,說完後退一步,轉過身下了亭子,連頭都不回的離開了。

    魏淺予視線再次恢復清明,借池中反射的月光看清亭頂上的昏暗橫樑,肩線垂下,他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呆坐,目光並沒有去追他師兄。

    是的了,梁堂語什麼都知道,一直不戳破只是不願意叫他難堪,無聲息容忍又無聲息拒絕。

    魏淺予閉了閉眼睛,剛才那剎那的接近反而讓對方從此隔他更遠,可他卻不後悔自己的剖白和喜歡。

    梁堂語下了亭子拐進小路並沒有走遠,甚至連小門都沒出。今夜沒有月亮,光照不到芭蕉濃陰的地方,他站在那裡,透過太湖石漏孔,終於如釋重負,可以不再遮掩自己的感情。

    他沒有魏淺予那樣大膽,隔著層層屏障才敢露出一點真心,好似隔著皮囊掩藏心中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他知道不該,卻還是蠢蠢欲動,欲罷不能。

    梁堂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心思,安陵纏和龍陽君,陳文帝與韓子高,這些故事他從小知道,但從沒把自己往那方面想。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因為憐憫和師兄弟情義才格外縱容這孩子,直到街上女人氣急敗壞罵他和魏淺予「有事」,他才切實明白,自己心思早已不純。

    魏淺予想的沒錯,他確實怕那女人罵街的話——誅心的實話最叫人害怕。

    魏淺予露出那般眼神叫他選,可他沒法選。

    他可以能作為長輩愛護,卻不能逾越雷池,那是一條不歸路。梁堂語不在乎自己萬劫不復,可沈硃砂是多麼金貴又嬌氣的人,放在心尖寵著都覺不夠,又怎麼捨得。

    那個孩子還太小,小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第47章 你圖我什麼?

    魏淺予又在亭子裡坐了很久,身上被冷氣浸透,手腳也凍的冰涼,有關情愛的話他沒說一句,事情卻明了的結束。

    他原本還想著早去早回,這下要回來也不該回了,回來做什麼?討人嫌?他師兄現在肯定覺他噁心死了,不願再理一句。

    他沿著梁園小路一步步走,回憶開了閘一樣,處處是景,處處有情,這裡他師兄帶他划過船,那裡他師兄為他摘過枇杷,茶罐不能摘的蓮蓬給他摘,茶罐不能抓的魚給他養了一盆……「梁先生」不許在他身上毫無作用,他師兄這麼疼他,寵他,又對他無情。

    魏淺予越想越難受傷心,連帶侵入身體的冷氣一起欺負他……

    他漫無目的,用了大半宿時間才回到小院,行經洞門,在兩間院子間猶豫,他坐在亭下想了半宿,又走了一路,心中臆想不僅打不住還愈發洶湧起來,下定決心去推梁堂語的房門。

    他師兄不喜歡他,可他喜歡他師兄,生平第一次這麼喜歡誰,能送和田玉鐲子,能磨壞自己雙手,他師兄想要什麼他都能給……

    現在他得走了,臨別要一個念想,要他師兄一個吻,別說梁堂語睡了,就算他醒著,他不給自己就能罷手嗎?

    屋內昏暗,有輕微均勻的呼吸聲,他師兄已經睡下。魏淺予沒有開燈,徑直走向床邊,俯下身,渾身冷意隨著傾身鋪面而來,冰涼的嘴唇碰在嘴唇上,細細啃嘬。

    他不回來,梁堂語又怎麼能睡得著,腦子嗡一聲炸了,沒想到這孩子膽大至此。

    室內太安靜,兩人離得又近,驟然而起的心跳聲足以把什麼都出賣徹底。

    魏淺予聽見胸口下鏗鏘有力的律動,退開一些,借著光趴在他師兄臉前端詳,一開口就欠揍。

    「師兄?」他說:「睡著的人臉會紅嗎?」

    萬籟寂靜中,壓低的嗓音讓人覺著曖昧,梁堂語再裝不下去,一把將他掀開,因為使勁太大差點把人甩到床下,禁不住伸手撈住。

    魏淺予的手臂被他師兄抓著,反手緊緊握住,心底的失落轉而成了變態的興奮

    他師兄拒絕,拒絕又怎麼樣,還不是依舊心疼他摔著傷著,知道他圖謀不軌還拉他手。他不滿意那樣平淡拒絕的結局,是愛是厭要他師兄一句準話。

    魏淺予越想越猖狂,越想越豪邁,恨不得插個旗子立刻朝梁堂語進攻把人拿下,他是沈硃砂,他要的東西就得得到。

    魏淺予翻身起來開燈。室內一下亮堂起來,梁堂語臉上表情再無黑暗遮掩被強行照在光下,驚詫無可隱藏。驟然而起的光刺眼,他鬆開魏淺予,捏住緊緊攪在一起的眉頭,盯著床單,又看向窗外,就是不肯看他師弟。

    魏淺予瞅他,連眼睛都不眨,屋內安靜,針落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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