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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梁堂語見他捏著指頭遞過來的三弦,擰眉頭問:「這是什麼意思?」
彭玉沢被他略呆的反應逗笑,眉目含情,端著琴頸繼續用同樣的語調唱,「呆頭鵝,你還不明白,我叫你跟我一起唱。」
梁堂語哭笑不得,原來這就是他說的「瞧好」,「我哪會唱評彈。」
彭玉沢說:「你不會唱,念詞也行,我把詞帶來了。」
「你可饒了我吧。」
梁堂語往外推,彭玉沢就給他往更眼前遞,連帶自己寫的那沓詞一起,鐵了心要梁堂語陪著他表演。
魏淺予站在身後,看著兩人說笑吵鬧,彭玉沢抓他師兄手腕,他師兄什麼都不懂,手往外推,手腕卻這麼任由人抓著。
他感覺心上有火在燒,愈燒愈烈,既然他師兄什麼都不懂,既然沒那份打算,為什麼總給他錯覺,關鍵是給他的這種錯覺還同樣給別人。
梁堂語被逼到他身前,後仰著要踩在他身上。魏淺予一把將人推開,使勁推出去好幾步,氣的大喘氣。
彭玉沢停下了胡鬧,梁堂語也怔住了,回頭看他,魏淺予臉上已經繃不住了,腮幫肉幾次抽動最後放棄控制,有什麼氣就撒什麼氣。
「雪白蝴蝶玉扇墜定情,十八里相送留戀不舍。」
那兩句戲詞梁堂語不懂他全都懂,為什麼評彈偏偏要選《梁祝》,那一聲聲「梁兄」可真夠一語雙關。
他冷著聲說:「你們好一對郎情妾意蜜裡調油。」
彭玉沢不笑了,梁堂語臉色異常難看,回過身板著臉問他:「你胡說些什麼?」
「是你要聽評彈,我才找人來唱給你聽。」
魏淺予心肺都要炸了,梗著脖子逼視梁堂語:「我要聽評彈用得著他來唱!」
「你不想聽罷了,耍什麼臭脾氣,都是說了些什麼話!跟彭先生道歉!」
「我說的都是實話,實話都是難聽的。」魏淺予一聽道歉兩個字,最後的理智就沒了,「梁堂語,我不會說道歉,有本事你為了他把我趕出去!」
他只知道自己任性且沒有道理,可他就是想說。
梁堂語緊緊盯著魏淺予,那些話簡直能把耳膜戳破,眼睛都氣紅了。這人慣會吵架,知道怎麼最氣人,什麼話能捅進人心裡去。
「滾。」他抬手硬硬指向門口,緊盯著魏淺予冷冷道:「那你給我滾。」
荷風山館正對著大門,梁堂語透過八角洞窗眼見魏淺予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彭玉沢站在他側後方,眼見梁堂語的唇線繃緊又垂下,幾次顫抖,最後匆匆丟下一句「他不懂事,說話不對,我道歉,不好意思,今天讓你白跑了,你先回去」。
話還飄在空氣里,人就已經追出去了。
梁堂語看著魏淺予離開,彭玉沢又看著梁堂語離開,池子裡殘荷落了一池子,蓮蓬都開始褪色,清風吹得有些寂寥。四周靜匿,彭玉沢手中還抓著那把「罪魁禍首」的三弦,有時候覺著正對山館的洞窗真不應該開,他閉了閉眼睛,無力笑了。
「你終究,還是沒聽我唱完。」
一會兒的工夫人就已經沒影了。梁堂語出了梁園門後沒在巷子裡見著魏淺予,跑去聶瞎子那問,人也沒過去。他在附近街上轉找了幾遍,不承認自己說話重,卻害怕他真就這麼賭氣走了。
不知不覺間找到了書院街,聆染堂就在這條街上,梁堂語的腳步有點滯怠,十字路口車水馬龍,他在人流擁簇間朝最中間的那家店走去。
他離著越近,腳步越沉,心裡越亂,如果魏淺予真的在聆染堂里,他又該以什麼什麼樣的理由把人帶回去?
既然他從不準備回應那份心思,就這麼兩兩相忘豈不更好,想到這裡,梁堂語的腳步慢了下來,用力搓了把臉,扭過頭去正要往回走。
魏淺予和一個差不多大的孩子就站在路口對面那條街上,隔著人流,梁堂語一眼就看見他,又捨不得離開了。
他看著那邊又不希望那人看見自己,於是走到街邊石鼓後將身形擋住。
魏淺予從梁園跑出來是想回聆染堂的,半路正好遇見從六品齋里出來的沈啟明,他剛把店裡合同過完,東西對好帳目該放保險柜的放保險柜,該出手的出手,店面里梁初實那些真真假假的古董都留在原位,找人鑑定完了都貼上標籤。
他們收店不收人,打點好後就關門落鎖按照他小叔的意思把梁初實攆了出去。
沈啟明揣著記帳的牛皮本一出門就撞上許久不見的小叔風風火火從他眼前路過,趕緊伸出手拉住生怕人跑了。
他小叔現在隱瞞身份,去梁園找趟人瞻前顧後的可不容易。
沈啟明問:「小叔你要去哪?」
魏淺予扭頭回,「用得著你管。」
沈啟明:「……」
「你吃槍藥了?」
魏淺予剛才一切全是本能,看清是誰後,臉還臭著,語氣緩和下來,「不想去哪。」
沈啟明不敢多問他的事,假裝沒看見紅了的眼眶,說:「這幾天我忙的沒時間抽出空來找你,今天碰上了正好有事說。」
「什麼事?」魏淺予將手臂拉出來,不情不願道:「大庭廣眾下,別拉拉扯扯的。」
「啊?」
沈啟明手下空著有點懵,不知道他小叔這突然間又犯了什麼病,他們穿開襠褲時候撒尿一起,屁股蛋子都見過,還互相扯過小雞雞,雖說現在長大了,但連拉胳膊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