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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他師兄對他好,給他帶包子吹涼,體貼照顧無微不至,這還不是對他有那意思,聶瞎子早上說的顧慮這下在心裡徹底沒影。

    兩個人一起吃完包子喝光汽水,牛肉的油香還在空氣里飄,魏淺予用他師兄的手帕擦指頭,竹林的涼風從面前吹過來,漫不經意說:「師兄,扇子那人不修,讓我們自己修,他把雨毛皴教給你,你學不學?」

    他簡言意駭,梁堂語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夢話,即驚又疑的「啊?」了聲。

    魏淺予從今早坐下就一直在想這個事兒,想了很多,是以端上桌面長篇大論的方式還是對坐下來鄭重其事的方式告訴他師兄聶浩然的事情,最終決定決定還是決定如此直白說出口。

    他覺他們之間心有靈異,很多東西無需挑明,他師兄會懂,說的太開,反而磕磕絆絆的拎不清。

    「師兄。」魏淺予又試探著問:「你學嗎?」

    梁堂語臉上的錯愕消失,換來的是眉頭緊擰。魏淺予原以為他會毫不猶豫答應,沒曾想竟還為難考慮,一時間拿不準他師兄是什麼主意,難不成自己估摸錯了?

    梁堂語沉默了半晌,抬起頭,不看別的,只是看向他。周遭靜悄悄的,假山水流簌簌竹葉似乎瞬間都消了音。魏淺予和他對視,不知怎麼,在他師兄的眼神中愈發心虛,心跳亂了,臉也紅了,他師兄的眼睛很漂亮,烏黑瞳孔里只映著一個小小的人兒,是他。

    魏淺予受不住,覺著再這麼看下去意亂情迷要忍不住親他師兄。就在他錯開視線要避過時,沉默許久的梁堂語才說:「學。」

    變革這件事他不是沒想過,梁堂語近幾年一直在研習古法,也在六枯山水原有的基礎上作出調整和改變,因風格所限,六枯山水走不了設色的路子,所以他想師承古人,諳熟百家之長,博採眾長,把墨色皴法運用到極致。

    雨毛皴對他有用,非常有用,更何況還有一個活生生的師父親授,梁堂語心裡明白。同時他也明白,讓已經封筆的畫家重新拾筆作畫,甚至放下心裡隱秘悲痛收徒……

    魏淺予話說的輕描淡寫又自在,其後必定費了不少心力,做了許多事情。

    可他說過要擔著一切,讓他只做在梁園裡上房爬樹的孩子,最終卻還是沒能避免讓人操了心。

    第40章 梧桐葉情書

    魏淺予又挑重撿輕的把整件事說了說,挑重說了自己認聶皓然做了乾爹,撿輕略過了他是怎麼說服乾爹將「雨毛皴」傳給的梁堂語。

    梁堂語聽完覺著他簡直荒唐,高堂健在哪有不問過長輩就給自己認爹的,正要訓兩句,眉頭都緊了,又想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只能作罷,心裡嘆氣得虧魏淺予不是他兒子,不然准要被活活氣死。

    梁堂語從來不爭,也不願湊到人前去,但機緣來時他也不能猥瑣避開。

    拜師這事他一開始就沒有登門掉了恭敬,現在更不能等師父上門請他。他帶著魏淺予回房間,從落鎖的箱子裡挑東西,想找件最珍貴,最中意的禮物出來。

    魏淺予見他挑來挑去也拿不出什麼好物什,蘇繡的八寶線毯子、黃楊木的雕花筆掭、象牙藏珠都被收拾在了一邊,這些東西聶瞎子不需要,放家裡也就是個擺設,對他老人家來說沒大用處,也不稀罕。

    最後翻翻找找,梁堂語拿出了一支黃龍玉的筆桿,但筆頭因為時間侵蝕狼毫已經掉光,參差的像是老太太的牙。這是梁堂語去年收的,一直沒抽出空來修,這麼送無用,但現在修又來不及。

    魏淺予站在箱子邊上看他為難,梁園裡能拿出手的好東西早賣的七七八八,最後一件汝窯蓮花瓣碗前兩天送了老滿。他歪著頭,從八寶蓋毯下拿摸出個小的紅玻璃八角楞鼻煙壺,托在手心問:「這個不就挺好?色潤形端。」

    梁堂語緊著眉頭,覺著這禮輕了,鼻煙壺有用是有用,但當初看著器形好才收的,價值不高。

    魏淺予看穿他想法,不害臊地說:「師兄,你覺著這梁園裡還有比你師弟更寶貝的東西嗎?」

    「你都把師弟送他做乾兒子了,再送什麼都是饒頭。」

    「你……」

    梁堂語覷他又說謬論,但不知道怎麼反駁,也反駁不了,梁園裡確實沒什麼能比過他這寶貝師弟。

    黃龍玉筆桿可以等修好了再送,他找了紫檀小盒盛了鼻煙壺,又出去買了兩瓶紹興的陳年花雕,一起提著去登聶瞎子的門。

    聶瞎子中午送走魏淺予下去就出去收廢品了,他們去的時候沒趕上人。不過估摸時間也差不多該回來了,梁堂語沒回去,就就站在門口等,魏淺予陪著。

    門前梧桐葉子黃了,窸窣往下飄,還帶著鮮氣,魏淺予過去拾了一片,放在臉邊比劃了一下比他臉都大。

    「師兄。」他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問:「烏昌最多的就是梧桐對不對?」

    梁堂語瞅著他手裡的葉,點了下頭。烏昌五月滿城花開,這是出了全國聞名的盛景。

    「梧桐葉大,好下筆。」

    魏淺予捻動手裡葉梗,小扇子似的帶起風撩動發梢,哧哧地笑:「我要把情書寫在梧桐葉上,送給喜歡的人,舉目皆是,我要他時時想著我,避也避不開我。」

    梁堂語看他眼裡閃爍著光,大膽的目光望著自己,又欣喜的難得含蓄,垂眸攥了攥手裡提著的酒穗子,給他潑冷水,「那人家要是不喜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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