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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魏淺予喉嚨里那塊蠟燭因為這話又變成糖,融了流進心裡,他覺著自己好像是個神經病。
夜色如沉,涼風如洗,魏淺予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手臂被壓麻了好幾輪依舊無法入眠,這些天他不可名狀的臉紅和沒由來的歡喜和難過都出現的無名,消散的詭異。
他發覺自己越發的依賴梁堂語,貪戀對方給與的好和無所顧忌,這人陪他拔老根,請他吃羊肉,縱著他胡鬧罵街……
這師兄是他的,魏淺予想,他不會分給任何人。
第29章 什麼不是你的?
魏淺予下半夜才睡,第二天醒來兩隻眼睛紅的像兔子。爽利的風從軒窗灌進,他拿了衣服出門洗臉,前幾天梁堂語給他抓的錦鯉還養在小院中央的瓷缸。
他從臉盆掬起一把涼水撲上臉,鬼使神差偏頭看向他師兄小院,正好見彭玉沢捏著摺扇,皮鞋踩著台階進他師兄房間。
魏淺予蹙眉,這人這麼早去他師兄房間幹什麼?又見梁堂語關門,將毛巾往黃銅花蝶八角烏木臉盆架上一摔,端起上邊的銅盆去了隔壁院裡澆花。
他這澆花,十分民主,將盆放在花圃中央由著「自飲」,人則在泛黃的芭蕉後踱步監督,來來回回離不開掩映。軒窗半開,隱隱能聽見裡頭交談。
彭玉沢坐在烏木方桌對面接了梁堂語遞過來的蓋碗,撇掉浮沫抿了口,「你先前說有事問我又不找我,握憋不住自個兒來了。這幾天你一上完課就不見人,連辦公室都不回,我堵你都堵不著。」
彭玉沢跟梁堂語一樣都在烏昌藝術專科學校掛兼職副教授,兩人一個辦公室,只不過梁堂語教山水,他教先秦文學。
梁堂語露出一點笑,給他把喝下去的水線又點滿,「這幾天太忙,沒抽出空去找你。」
「你忙什麼?」
彭玉沢握著摺扇,瞅向他眼裡儘是看破不說破的戲謔,眼中含笑問:「忙著帶你那寶貝師弟下館子,忙著給他貼秋膘,秋江的鱸魚,食味居的燉羊肉,榮匯樓的獅子頭給你吃忙了?」
梁堂語:「……」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我沒有去刻意打聽你。」彭玉沢說:「這些話都是別人傳我這裡的,梁先生每天弄章吃席大忙人,我不來見你,怕是你不會有閒下來去見我的時候。」
他的話里是明里暗裡都是責怪,梁堂語理虧,低頭抿茶潤色自己乾燥的唇,屋內靜匿半晌,他說:「等你走時,我送你幾本書賠罪。」
彭玉沢扯了下嘴角,「誰要搶你的那些寶貝。」
梁堂語肯把自己愛書割讓給他,他心裡就舒坦了,本來就知道這人品性,不欲真的計較,笑意在眼底漾開,他端起蓋碗撥茶,「我不要你的書,走時候讓我借幾本看。」
「好,隨便挑。」
「找我有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梁堂語說:「就是想跟你打聽個人,關於給風先生畫扇子的那位畫師,你還有印象嗎?」
「哦?」彭玉沢垂下眼睫,蓋碗擱在桌沿,視線落在手下摺扇上,「你問他做什麼?」
「淺予先前找到了幾張雨毛皴的冊頁,非常喜歡,就想認識一下畫畫的人?」
「他想認識,你就給他找?」
彭玉沢抬眸看他,他的眼睛有靈氣有神韻,偶爾有七情六慾一併閃過時,就像只萬花筒,連梁堂語都分不清其中感情是真是假。
梁堂語疑惑問:「你這平白無故的,生什麼氣?」
彭玉沢斂了眸色笑,「你說我生什麼氣?」
他將摺扇壓在桌上,不緊不慢說:「梁先生,我也是有架子有脾氣的人。你問我的事兒先放下,我先問你。」
「上次我給你留的貴賓票你怎麼跟人換了?」
「……」
上次換票的事梁堂語一直沒來及跟彭玉沢說,這又是他的理虧。
彭玉沢問了卻不用他辨,自己就給了自己回答,「因為你還請了魏淺予聽戲,我請你,你請他。你換了我的票就為跟他坐一塊。梁堂語,那天你除了磕半斤瓜子跟你那師弟糊塗嬉鬧你還做什麼了?你有聽我場一句嗎?你有記住一句詞嗎?」
梁堂語被他一通語氣緩慢又緊鑼密鼓的詰問逼的啞口無言。戲他確實沒有聽,可戲詞,托魏淺予的功勞他還是記住了一句的——梁(潘)相公,花蔭深處,仔細行走。
可他不能說。
彭玉沢看他拔了氣栓,笑了下,斂了多情眸色起身,淡淡說:「中午我還有個場,回去了。」
梁堂語不知道事態怎麼會發展成這樣,不僅自己這個挨訓的不舒坦,尋人的看起來也並不高興,在人起身時一把拽住他小臂道:「扇子的事你還沒說呢。」
彭玉沢回頭睥他,幽幽道:「今兒我心情不好,不想說。」
梁堂語:「……」
彭玉沢捋平自己外套衣領,見梁堂語還不鬆手,轉過身弓腰漸緩湊近,驀然伸出摺扇挑起他下巴,眼梢帶笑道:「等哪天我高興了,或者等你也請我吃鱸魚羹羊肉湯獅子頭,把我哄高興了,我再告訴你。」
梁堂語一把推開扇子,無語失笑,「一頓飯你至於嗎,這大清早的,我現在帶你去老滿那裡吃羊肉?」
「我可不稀罕。」
彭玉沢直起腰,睥過窗外晃過的人影,回頭道:「我要借你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