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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9:06 作者: 相與步於中庭
魏淺予看著畫,眼裡流露出艷羨,「師兄在梁園,過得就是這樣的日子。」
管他聲名狼藉,富貴名望,居有院,心有傳承,獨守一隅,閒散而居。這是梁堂語的魄力,也是魏淺予求而不得的東西。
他果然還是羨慕他師兄。
第9章 拔老根兒
魏淺予在梁園住了幾日,除了第一天晚上他師兄下廚煮了碗粥外,兩人一直在外邊吃。魏淺予不理解這種頓頓下館子的「豪邁」行為,請個阿姨做飯煲湯又不是很貴,暗嘆他師兄「奢靡」。
從小院去書房有段鵝卵石鋪路,沒有陰翳遮蔽陽光直射,這天魏淺予午睡醒來,少了頭髮遮掩,走過一路曬得裸露脖頸火辣辣疼。
書房前竹林的風是從池塘吹來,帶著荷香與絲絲清涼,他到了後站在門口吹風,遠遠見一個七八歲小孩吸著鼻涕沿小路狂奔而來,一路大叫「爸爸,我回來了」。
魏淺予心疑這是誰家孩子,就見他師兄從門裡走出來,朝小孩叮囑:「慢點跑。」
魏淺予瞪大眼睛,覺著自己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躊躇問:「師兄,這是你兒子?」
先前沒聽說梁堂語結過婚。
翠竹瀟瀟,風搖影動。小孩雞仔一樣跑到魏淺予跟前,不理叫了一路的「爸爸」,眼珠子溜溜打量他——茶罐難得見梁園裡來外人,仰頭把兩筒清鼻涕吸進去,問梁堂語,「爸爸,這個叔叔是誰?」
魏淺予想給他腦殼一巴掌——他才十八。但轉念一想,他是梁堂語師弟,卻也應該是「叔」輩。
體態微胖的婦女小跑追來,肩上背著挎包,手上銀鐲在光斑下閃著金屬光澤。她微喘著用握著的手絹給茶罐把那兩筒青鼻涕擰了,教訓道:「茶罐,說多少次了,要叫梁先生。」
茶罐仰起臉,瞅著梁堂語有樣學樣地又認真叫了句,「梁先生。」
梁堂語好脾氣地說:「隨他吧。」他問女人:「老家的事都安排好了嗎?」
女人眼角笑紋很重,泛著紅,略帶嘆息似的垂頭說:「安排好了,這下一點牽掛都沒了。」
魏淺予看她手臂縫著白箍,明白是剛奔喪回來。
女人不再提自己的事,轉看向魏淺予,眼尾一拉,客氣地笑,「這是梁先生客人?」
魏淺予說:「我是他師弟。」
女人說自己是梁堂語找來做飯和打掃院子的人,讓魏淺予叫她五嬸就行。小孩叫茶罐,是她兒子,兩人就住在魏淺予東邊的院子。
五嬸讓魏淺予平日裡有什麼事就找她,還問他這幾天吃了什麼,衣服怎麼洗的,聽說梁先生煮粥,忍不住小聲問「熟了嗎?」
魏淺予背著他師兄搖頭。
五嬸更小聲說:「傻孩子,那你還吃。」
魏淺予這些年閱人無數,自己總結出了一個經驗——古人說的相由心生是有些道理的。許多人的陰狠和姦詐都刻在臉上,即便話說的再漂亮恭維也很難產生好感。五嬸第一眼就讓他覺可親,又聽這話,更覺可親了。
晚上樑堂語就沒帶魏淺予出去下館子了。
五嬸從老家帶了野薺菜回來,包了皮薄餡大的鮮肉薺菜餛飩。
魏淺予的口味從小被家裡養刁,這幾天跟梁堂語去「食味樓」吃飯,經常腹議老滿的筍乾太老,沒泡發就燉湯。
五嬸做的餛飩皮薄餡大,每個都只有三道精而密的褶子,咬開一個口嘬裡邊的湯,清甜又不油膩。他一口氣吃了兩大碗。
五嬸看他小小年紀,沒想到能吃這些,又說是「梁先生這幾天給餓著了」。
餛飩這東西現吃現煮最好,她多包了一些放在砧板上,本想晾一晾皮放冰箱裡凍起來,眼見不夠吃,又去廚房煮。
梁堂語看魏淺予把餛飩湯也悶了,想拿「夜飯飽,損一日之壽」來勸他。
又想到或許真是自己這幾天給人餓壞,不做聲了。
茶罐不怕生人,吃飯時候就要挨著魏淺予坐。五嬸去廚房煮餛飩空檔,他的屁股就在凳子上粘不住了。
茶罐將視線落在剛認的「小叔」身上,側身靠近,避著梁堂語從隨身背著的棉布小挎包里兜里掏出一把東西,做賊一樣鬼祟。
魏淺予看他如此偷偷摸摸,還以為他要拉自己抽大煙。
茶罐壓著聲問:「小叔,拔老根嗎?」
「我剛撿的,分你一半。」
「拔什麼?」魏淺予擰著眉頭仔細盯桌子下,才發現茶罐手裡的東西是一大把長短參差顏色發黑的葉梗。
「楊樹梗?」
「拔老根啊。」茶罐看他媽不在,梁堂語又不看他們,這才敢把兩根楊樹梗交叉擺上桌,比劃了一下說:「就這樣拉,誰先斷了誰輸,沒玩過?」
魏淺予不想點頭,但他確確實實沒玩過,抬起眼皮瞥茶罐……
「不會吧。」茶罐說:「我爸說小孩兒都玩,他小時候也玩,小叔你行不行?」
魏淺予知道他口裡的「我爸」是指梁堂語,沒想到梁家小時候還讓梁堂語玩遊戲。他說:「你小叔挺行的。你只要教我一遍,我就會了。」
茶罐信他,大方分了一半葉梗給魏淺予,「你看好了」。
哄小孩的遊戲並不難,簡單來說就是一人一根葉梗交叉對勒,斷的那個人,就算輸了。
茶罐一連勒了三根,都是他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