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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07:26 作者: 芥末君
    《貓的命名法》作者:芥末君【完結】

    與貓消磨的時光絕非虛度。

    標題來源T. S. Eliot,The Naming of Cats.

    小灰字來源諺語:Time spent with cats is never wasted.

    第1章

    久世撿到了一隻貓。

    是只髒兮兮的流浪貓,毛髮都糾纏在一起,結著不知道是泥灰還是血痂的硬塊。就在盤山路一個急彎後,它奄奄一息地側躺在靠近山崖的一側,半埋在雪裡。如果當時久世急於回家超了速,或者有那麼一丁點兒心不在焉,或許已經從它身上軋過去了。

    久世猛地踩下剎車。

    觀察片刻,久世在確認自己沒撞到貓之後,便打算繞過它直接開走了。久世不招貓喜歡,自己對貓也很討厭,不僅沒養過,平時在鎮上遇見寵物貓都會主動避開。話雖如此,畢竟天寒雪急,嚴酷環境下本來微弱的同情心像天線信號一般被放大了。久世猶豫半晌,還是決定下車去查看情況。

    貓的毛色金黃,體型中等,傷痕累累。它身上已經覆了一層積雪,雪下,毛髮被血跡和髒污黏成一綹一綹的,看起來極其狼狽。貓穿著衣服,脖子上還繫著一根的黑色項圈,似乎是家貓。項圈上沒有銘牌和聯繫方式,又被丟在這信號都沒有的荒郊野地里,大概是被棄養了。

    把貓抱回車上的時候,久世一度懷疑自己被弓形蟲寄生了。貓這種動物,高傲冷漠,嬌氣麻煩,智商有限,無法溝通,唯一的優點是抱起來是暖的,但那也比不上一條電熱毯。髒兮兮的貓先是把久世的外套搞得髒兮兮的,又在后座的座位套和購物袋上蹭了一身泥。

    算了,抱都抱了。

    久世皺起眉,脫下大衣外套蓋在貓身上,回到駕駛座,重新發動了汽車。此地偏僻,在這樣的風雪天裡,開回鎮中心還不知道要多久,離家倒是只剩下幾公里路程。久世沒有猶豫便決定先回家處理。

    久世抱著貓從車庫進入起居室。這是整個搬運過程的最後一步,在此之前,久世已經把車裡載著的亂七八糟接近半噸的物資搬進了廚房,因此即使貓沒那麼沉,他還是有些氣喘吁吁。

    但這還沒到休息的時候,久世找出了急救箱,幫貓清理傷口。

    貓的傷勢看起來可怕,實際上只有腹部一處出血比較嚴重,其它的都只是皮肉傷——主要是擦傷,似乎是摔的,也間雜著像是鞭傷的奇怪傷痕。久世雖然不是專業獸醫,畢竟也是醫學出身。他先是嫻熟地檢查了腹部的傷口,確認沒有傷及內臟後,開始消毒和縫線。

    希望沒有感染吧。久世想。他將貓腹部的傷口包紮好,然後去處理全身上下的大面積擦傷。後者比前者還麻煩,因為創面太大,他花了幾個多小時才清理好。

    之前貓身上的衣服配件都染了血漬,久世在包紮過程中全部撕掉了,妨礙清理傷口的貓毛也剪禿了好幾片。結束的時候,久世對著一身繃帶和碘伏的慘兮兮的貓,忽然有點兒想笑:斑禿的貓會不會遭到求偶歧視?

    貓的食水也是個問題。久世沒有養過寵物,食品櫥里能拿給貓的只有昨天剩下的魚片粥。用盛湯的淺盆盛了一些,又另拿一個小盆盛了清水,並排擺在餐盤上,這就是貓的晚飯了。久世心想著,似乎營養不太均衡,但畢竟自己是努力過了。誰叫這貓落到他手裡?這荒郊野嶺,沒人會給它準備衣服鞋子羊奶貓薄荷。

    回到起居室時,貓已經醒來,正試圖用唯一沒纏上繃帶的後肢推動自己翻身。聽到久世走近的聲音,它警醒地扭過頭來,沒被剪禿的毛髮在皮質沙發墊上擦過,被輕微的靜電炸得亂蓬蓬的。

    「沒事沒事,開飯了。」久世隨口安慰了一句,把餐盤放在貓面前。

    貓對魚片粥無動於衷,堅持緊繃著肩膀,以那副警惕的表情盯著面前的人類。久世對此倒也不意外,他知道大部分貓科動物在進食的時候都有超強的防範心,貓尤其如此。他逕自起身回了臥室,關上房門,完全離開貓的視線後,打開了臥室里連接著防盜攝像頭的屏幕。

    貓盯著房門看了許久,確定人類不會再出現才漸漸放鬆下來,但仍然沒有要吃東西的意思。它看起來相當疲憊,或許此刻睡眠比食物更重要。倦怠不安還硬撐著保持清醒的樣子,明顯是在逞強。

    果然,半個小時後,監視器里的貓無法抵抗睏倦,不甘不願地睡著了。它把頭半埋進胸口與沙發背的縫隙,額頭抵著柔軟的沙發墊,腿儘量蜷在身下,半弓起的背脊隨著呼吸緩慢起伏。那副模樣比它清醒時更惹人憐惜,多少稱得上一句可愛。

    久世記得貓的體溫比人類更高,適宜室溫也相對高一些。他悄悄推門而出,走到溫控面板前,調高了起居室溫度。貓金黃的毛髮隨著呼吸和暖氣送風微微起伏著,顯得柔軟又溫暖。久世不由得想到,若是它像公益廣告裡那些流浪貓一樣,識時務地用下巴蹭蹭他的手掌,再沖他懶洋洋地地喵幾聲,說不定他還會願意收養它。

    深山冬雪裡萬籟俱靜,時間的流逝無從查覺,醒過神來,久世已經盯著監視器看了差不多一個鐘頭。他起身抻了個懶腰,摘掉眼鏡,關掉了顯示屏幕和檯燈。房間裡黑得徹底,唯有雪地反射的微光從窗戶漏進來。久世拉上窗簾,躺在床上。

    或許照顧貓的過程讓他精疲力盡,平時久世很難入睡,今晚倒是很快就睡著了,還迷迷糊糊地做了個噩夢。夢到了什麼已經完全不記得了,清醒後的心跳卻還在因為那種惶急的心情而失速,耳畔也是血液在血管中沖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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