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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7:04:14 作者: 拾茶
話已至此,西園寺沒法開口再勸下去了。不論是從對手、朋友,還是情人的身份出發,他都無法堅持說出那句「要不就放棄4Lz吧」。
節目一上來就是《Aimer》這首婚禮唱段,沒有舞會初見,沒有陽台相見,直接一躍跳到了我要我的後半生都有你。十幾歲的少男少女,後半生太長了,這麼火熱而又急切的定情結合,太浪漫了,又太悲傷了。
唱詞出現的那一拍,是迪蘭要起跳的時刻。西園寺緊盯著鏡頭裡穿著一身繁複禮服的人,盯著他的冰刀滑過的曲線,盯著他的起跳刃,盯著他在空中躍起時保持出的軸心,還有他收緊在胸前的雙臂。
助滑時間長了一點點,GOE不會特別高;非常清楚的外刃起跳,肯定不會被標!或者e;起跳時軸心是正的,還可以;手臂也收得很緊......西園寺在做了一系列評判後,還沒來得及徹底放鬆的眉頭就又緊皺起來了。
迪蘭在到跳躍高度最高點的時候,軸心忽然歪了一下,只是一個很小的角度,但這也是個危險的信號。他在眨眼間就落冰了,毫無意外的非常符合這賽季劇本的一個跌倒。
一個用刃清晰的,四周足周的屁股落地的勾手四周跳。
但這已經是迪蘭這賽季發揮得最好的一次勾四了。
西園寺兩邊坐著的維伊爾和小成都顯得有些驚訝,他倆預料之中迪蘭的開場第一個4Lz大概率會摔,他倆預料之外的是他的這次4Lz雖然摔了但仍然是進步明顯的。
小成扭過頭看向西園寺,他剛想跟他交流幾句,卻發現西園寺比剛才繃得更緊了。
「怎麼了?」小成奇怪地問,「他這一跳還可以啊。」
「嗯,是還可以,」西園寺點點頭贊同他的話,「不過按他的實力來講,軸心只偏了一點點,是在可控範圍內的,他本來應該可以穩住不摔的。他這賽季可能傷過腳腕,而且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剛剛落冰的時候又崴了一下。」
維伊爾聽見西園寺這句話,總算掀起眼皮正眼看向他。西園寺察覺到維伊爾的視線,問他:「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
維伊爾獨來獨往慣了,也不常和選手們有額外的交往,但他也知道西園寺在花滑這個項目上是有著天賜的敏銳的,不過他沒想到這人居然可以敏銳到這個程度。維伊爾明白自己是不太融得進他們的社交圈,他也明白不應該把在役運動員的傷情放出去隨便說,更何況迪蘭還特地交代過不能說。
於是維伊爾相當隨心所欲地撂下一句:「你跟他很熟嗎?問這麼多幹什麼?」
「......」
「......」
小成內也此刻有一句「眼盲心瞎」非常想要送給他。
西園寺沒想到他就隨便問問也能挨一句懟,頓時就被維伊爾這種拒不配合的態度搞起了興致,拿出一番面對藤間隆一的談判架勢來哄他抖摟消息。
「你知道你的節目裡都有什麼問題嗎?不光是你那個永遠蹦不到恰當點位的4A。」
維伊爾沒跟上他的節奏,他不懂剛還說著迪蘭呢,怎麼這麼快就扯到自己的技術失誤上來了。
「哈維·寇爾森把你的跳躍調整得很好,但是顯然你自己的努力遠不及他對你的細心。哈維教練教出來跳躍都有一種帶著飄逸的精準,你精準度不錯,可飄逸感沒有。肌肉的核心力量都做不到位,腦子到位了可肌肉狀態跟不上,哪裡會有靈動的飄逸感呢,對吧?」
西園寺澤明先生滿意地看到維伊爾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繼續照著人家的痛點猛戳:「還有就是你的旋轉,都升成年組多少年了,從一個廣告位到另一個廣告位這麼遠距離的明顯位移怎麼還會出現呢,對吧?再有你的難度姿態旋轉,轉速不行,還不夠八圈,一次就算了,這賽季出現了兩次,剛才你比賽的時候有一組直接被判定無效了,對吧?哦對了,我還忘了說你......」
「你想幹什麼你說吧。」維伊爾恨不得撲上去捂他的嘴,他真是該慶幸他們說話聲音不大,錄不進正對著他們的直播里去。
西園寺笑得溫柔,他擺擺手說:「哎,話別說得這麼不留情面,我不做惡人。我可以跟我教練說一說讓你來我們俱樂部給你輔導幾節課的旋轉,小野教練什麼水平你心裡肯定有數的。我就換一個你剛剛刻意迴避的故事,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呢?送上門來的大師課不撿白不撿,維伊爾覺得自己不是傻子,所以他為了精進技術動作,開始講起了他和迪蘭的那點淵源。當然了,他沒覺得自己是被西園寺按頭才講的。
「迪蘭的腳腕確實不太好。他在世錦賽之前到加拿大來參加過一段時間的哈維教練組織的集訓,就在鳳凰俱樂部。他那個時候腳腕傷發作過,我記得之前他沒有右腳腕的傷,就問了他。他說是大獎賽期間瘋狂跳勾手四傷到的,跳了摔,摔了爬起來繼續跳,就這麼傷到的。」
維伊爾看了一眼西園寺跟剛才截然不同的臉色,不怕死地繼續說:「現在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最嚴重的的應該還是大獎賽那個時候。」
「行,我知道了。」
西園寺早就把放在維伊爾身上的視線收回來放到直播屏幕上去了。迪蘭的自由滑已經快要結束了。前半段還在情濃意重的羅密歐和朱麗葉到了後半段就只剩下了朱麗葉一個人,羅密歐死了,朱麗葉帶著哭腔唱著「Roméo, Roméo,沒有你,生命只是一個名詞」「我,我為愛而死」。迪蘭就化身成已死的羅密歐的一縷魂魄,飄在天空中傾聽朱麗葉的愛意,觸碰朱麗葉的悲傷,他心裡也同樣有著快要滿到溢出來的愛想說,但他早已無法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