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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2:20 作者: 釉謠
這幾十個小時他不知道想了多少,但幾乎每一樣的結果都是,萬一應修景死了,他餘生都會活在懺悔和自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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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修景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從他小時候開始,一直到他年過半百,鬢角泛白。
朦朧的夢中壓抑極了,除了黑白色不見半點色彩,周遭寂靜,應修景只能看見自己。
這才恍然,原來當他年過半百之時,身邊依舊空無一人。
無人陪伴,無人相擁。
夢裡還有湍急的河流,長著巨口滿嘴獠牙的凶獸,他躲過了河流,又撞上凶獸。
在被一口吞金腹中的同時,應修景猛地睜開雙眼。
入目是七八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他們拿著手電筒在他眼睛裡晃來晃去。
一瞬間,被海浪打散的記憶重新歸位,應修景憶起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同時也感受到了身上的痛。
他呼吸加沉,幸好有氧氣的存在,不然真的要窒息。
醫生走後,他酸痛的眼睛湧出淚水,順著眼角划過,這是被手電筒照過的後遺症。
下一刻就有人為他拭去眼淚,同時將熱毛巾附在臉上。
應修景正覺得舒服了些,突然臉上的溫度沒有了,耳邊傳來許千雅的聲音:「修景啊,修景,你醒了嗎,睜開眼睛啊!」
應修景睜開雙眼,視線從模糊到清晰。
「認識我嗎,認識媽媽嗎?」
他覺得內臟都在陣痛,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輕輕點了下頭。
醫生告訴許千雅:「應先生意識恢復得很快,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自主進食,這期間身邊一定要有人看護。」
許千雅立即找了四個護工,二十四小時守在應修景身邊。
周然回了國,國內公司里還有很多事等著他來處理,南瓷則站在病房外看眼前凌亂的一切。
所有人都因為應修景清醒而重展笑顏,唯有南瓷一個人坐在走廊冰冷的椅子上。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和應修景說第一句話。
他一定恨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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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瓷接到陸鈺起電話時,正在酒店餐廳里食不知味,陸鈺起問他:「你是不是在芝加哥?」
「您怎麼知道?」
「應修景在法國受傷連夜被送到芝加哥這件事,商圈已經傳遍了。」陸鈺起說:「我聯繫了福利院,他們告訴我多莉完好無損,你卻已經好幾天沒有過去,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芝加哥。」
「對。」他點頭:「當時情況緊急,應修景需要至少兩位陪同,我就和一位醫生上了飛機。」
「我差不多還有一個小時到,我們見一面?」
「好。」
上流人士基本上都有點頭之交,提起一個人的名字,幾乎都有點淵源。
陸鈺起告訴南瓷:「我本來不想過來,但做生意嘛,寧多一個朋友,也不多一個敵人。」
「您知道凌彥的事嗎?」南瓷問。
「略有耳聞。」陸鈺起說:「凌銳五在戒毒所里死了。聽說是戒毒過程太痛苦,他幾次想跑又跑不掉,終於找到了個機會,襲擊了工作人員,結果跑下樓時一腳踩空從樓梯上跌倒,頭撞到了消防器材,搶救二十幾個小時最終也沒出來。」
「凌彥知道這件事後大發雷霆,他住的那棟別墅,能砸的東西都被他給砸了,戒毒所但凡和這件事有關的工作人員幾乎都被問責。」
一個人渣的死,要那麼多人付出代價,南瓷閉上眼睛,覺得胸腔又緊又悶。
陸鈺起看了他一會兒,又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難過。」
南瓷抬眼。
「小南,其實像你這樣的人,活著是最難的。」陸鈺起彎了彎唇:「我們做生意的,眼裡看中利益,只要有錢賺什麼都不在乎,但你不同。」
頓了一下,她笑說:「你有良心。」
「『良心』這個東西,有時候過於泛濫只會為你自己帶來痛苦。你覺得應修景出事與你無關,又因為他為你傷成這樣,你竟還生出這種心理而自責。」
南瓷眼睫輕顫,這些話正是他心中糾結所在。
以至於猶豫不決,不知道現在正確的選擇是什麼。
南瓷思索半晌,抬眼問她:「那我該怎麼做?」
陸鈺起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最終嘆了口氣:「雖然我跟應修景的關係不算好,也不希望他能有多好,但畢竟我把你當做朋友。」
「如果留下來照顧他能緩解你心中的不安,降低你的焦慮,那就留下來。」陸鈺起說:「我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告訴你,這並不是你重蹈覆轍的開始,因為你還有堅韌的毅力。」
第47章
「我已經很久沒吃過你做的粥了。」
在應修景躺在床上不能動的這幾天裡, 除了四位看護之外,南瓷也時常過來幫忙。
應修景每次見到南瓷,心電監測儀都能看出他的變化。
這點南瓷也是在某一天通知醫生過來後, 才發現的原因。
當一眾醫生探討, 為什麼應先生每到中午和下午五點左右就會出現心跳加速,連帶著呼吸急促的時候,南瓷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每天這兩個時間,他都會來到病房看他,並與許千雅一起坐在桌前吃飯。
吃過飯後他才會回到酒店, 第二天中午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