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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56:22 作者: 莫晨歡
    消防車立刻開始對冒火的起落架噴灑滅火泡沫。救護車也跟了上來。

    伏城坐在駕駛座上,他沒有解開安全帶,而是有條不紊地按照規章程序,一個個地關閉飛機的各個部件開關。最後,關閉油門。

    解開安全帶,打開駕駛艙的艙門,離開飛機。

    重見天日的那一刻,洛杉磯初夏耀眼的陽光,令伏城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他恍惚間看見一個人撥開人群,走了過來。

    卓桓拉住他,上下看了看:「有受傷麼。」

    伏城動了動手腳,捋起袖子:「最後降落的時候撞到了一點。」

    只見細瘦的手腕上,是一大片摩擦而產生的血痕。順著這擦破的血皮往上,沿著手肘,是一片刺目的青紫。驟然猛烈的撞擊,使淤血堆積在表皮下。傷得不重,可被白皙的皮膚映襯,忽然便有種觸目驚心的意味。

    一種難以言喻、不知為何的感覺,卓桓抬眸掃了眼前神色淡定的青年一眼,忍不住說:「你他媽能給點特別的反應麼。」

    伏城愣住:「……?」他不大明白,這需要什麼特殊反應。

    下飛機前,他壓根沒發現自己受了傷。直到卓桓說了,他才察覺到手臂上的刺痛。這個傷是真的不重,和他以前服役時的一些訓練比起來,好像撓痒痒。

    卓桓懶得再罵這個人,他把伏城拉到救護車前,對醫生說:「幫他處理一下傷口。」

    處理傷口只花了五分鐘。

    麥飛的所有人都圍在報廢的起落架前,再次進行數據採集研究。伏城晃了晃被紗布裹著的手臂,他抬步走到卓桓身邊,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卓桓看了他一眼,對約翰尼說:「他受了傷,找人送他回酒店休息。」

    約翰尼:「真的不需要再做嚴密的檢查了?我們之前那位試飛員就撞到了頭,還有輕微腦震盪。」

    伏城搖搖頭:「沒事,我知道自己撞到哪兒。」

    約翰尼立刻安排人,送伏城回酒店休息。

    坐上車,伏城回首看向機場。只見一大堆人烏泱泱地圍著那架飛機。人實在太多,他不可能從中找出卓桓。於是收回視線,伏城打開手機,然而還沒幹什麼,一條消息就先跳了出來。伏城怔了片刻,點開消息。

    【卓桓:好無聊,你人呢。】

    消息發送時間是一個小時前。

    ……那個時候他好像在開飛機,卓桓不是知道的麼。

    伏城皺緊了眉,看著這條消息半天,最終選擇關閉消息,不回復。

    車子徹底駛離麥飛機場,寬闊荒蕪的公路上,伏城垂目看著手機。前座坐著的是麥飛的司機,而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機屏幕,一個字一個字地,開始在備忘錄里敲擊鍵盤,輸入麥飛的飛行機密數據。

    就在伏城一臉淡定地把自己記下的重要數據默寫出來時,麥飛機場裡,一群優秀的飛機設計師圍繞著這架飛機的起落架,開始討論。

    一個設計師說:「F485的起落架,理論上說,可以承受150節的時速,540噸的重量。哪怕是設計改良後的neo,降落時速比150節稍低,但重量遠遠沒有540噸,它的空重是180噸。」

    又有人道:「但是起落架並沒有徹底報廢。你們看,F485的起落架只是輪胎爆了,且只爆了一個前輪。除此以外,起落架有輕微扭曲,但沒像上一次的試飛那樣,徹底扭斷了。」

    「你覺得呢。」雷納先生突然開口,所有人立刻噤聲。

    眾人齊齊望向卓桓。

    卓桓單手撐著下巴,忽然被人點了名,他嘖地一聲笑了,語氣理直氣壯:「不知道啊。不過這架飛機到底是怎麼改進的……讓我更好奇了。」

    雷納先生瞥了他一眼,冷笑回應。

    當天晚上,卓桓回到酒店後,他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敲開了伏城的門。

    兩人四目相接,伏城從書房拿出一套列印好的數據資料。

    伏城:「都在這兒了。」

    卓桓盤腿坐在沙發上,三分鐘便掃完了所有數據。他抬頭問伏城:「降落觸地的那一刻,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麼。」

    伏城想了想:「沒什麼太特別的地方,只是前起落架突然就達到了最大載荷,方向舵很難控制。」

    這個答案白天的時候,麥飛的數據分析師就已經通過計算機,得出了結論。

    卓桓徹底來了興趣,他把資料扔在茶几上,散漫地笑著:「有點意思啊。」

    伏城看了他一眼,低頭喝水。

    「你覺得是什麼情況。」

    伏城聲音平靜:「不知道。」

    卓桓本來也只是隨口問他,看上去是在問伏城,其實他是在問自己。他慢慢後仰著靠在沙發背上,目光漸漸變得悠長深遠,凝聚在那虛空中無法觸摸的一點。

    房間中,只有牆上始終滴答聲在輕輕作響。

    伏城捧著熱水杯,靜靜地望著他。

    誰也不知過了多久,卓桓倏地目光聚焦,他看向伏城,原本想對他說出自己猜測出的答案,但是視線在觸碰到那個安靜凝視自己的青年時,驀然停住。

    好像再有趣的理論、再高深玄妙的答案,在這一刻都沒了意義。

    卓桓站起身,走到伏城面前,俯身吻了吻他的嘴唇。

    「手臂上的傷怎麼樣了。」

    在男人起身走過來時,伏城從未想過他會輕輕地吻自己一下,然後問出這句話。卓桓站起身的一剎那,他腦子裡想的是:他這個房間的安全套好像不在臥室床頭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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