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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51:07 作者: 歲時欽
    好像七歲後,他就再也沒坐過旋轉木馬。以前言恆是自由職業,時間多,喜歡帶他去遊樂園。那時候他還是個小孩兒,玩得最多的無非就是碰碰車和旋轉木馬。

    旁邊響起兩聲乾澀的鋼琴聲,來自於路中央卡通雕塑腳邊放著的一架鋼琴。原本是遊樂園花車活動開始時,工作人員用來演奏的鋼琴,此時被一個幾歲大的熊孩子爬來爬去,發出嘈雜的響聲。

    熊孩子的媽媽站在旁邊,鄒翔走過去對她說了什麼,她把熊孩子抱了下來。

    言野看到鄒翔翻進圍欄,坐到鋼琴前,修長的手指從琴鍵上划過。

    這破鋼琴連調子都沒校準。

    「上次從市里回來,我有去琴行練過。這次又讓蕭彩幫我惡補了一下,還是不專業,你只有將就聽了。」鄒翔看了他一眼,對他露出一個笑容,接著流暢的音符從他指間流淌而出,「生日快樂。」

    人生的旋轉木馬。

    簡單版的那種。

    言野覺得眼眶在發熱,他走進一步,鄒翔正專注地盯著黑白琴鍵。指法僵硬甚至可笑,生疏的技法甚至無法彈出音律中包含的感情。但是他還是覺得,即便是那些被不小心掛到的雜音,都令他印象深刻。

    身後旋轉木馬的背景音樂似乎成了與之交響的和弦,在昏黃的光影下,鋼琴前的少年眼中流露的情感讓他呼吸為之變緩。

    言野也翻了進去在鄒翔身邊坐下。

    坐墊被太陽炙烤了一整天,到現在還釋放著餘溫。

    他像上次在書店的琴行,從後一個小節接進去。只是這一次,他沒有越俎代庖,只作為修飾的和弦,讓這首原本憂鬱又單調的簡化版變得華麗了許多。

    不少路人被吸引過來,在一旁駐足欣賞,還有人拿出手機給兩人錄像。

    圓舞曲終了,身後的旋轉木馬也配合地停止轉動。

    「怎麼樣。」鄒翔問。

    「難聽死了。」言野說,「我加入後美感直接提升百倍。」

    「對了,上次我問你,這首歌為什麼叫這個名字,我現在知道了。」鄒翔笑著轉頭。

    「你百度了?」

    「這首曲子的旋律就如同人生,像旋轉木馬,上上下下起起伏伏,每個人都在自己的軌道上,一直向前。」鄒翔說,「自行領悟的。」

    他小心地握住言野還放在琴鍵上的手。

    「我的軌道也許永遠不能和你的交集在一起,但是我會一直跟在你身後。」

    「酸得要死。」言野快速地用手背揭過眼角,「你追不上我就停下來等你,哪兒這麼多屁話。」

    鄒翔呼吸一滯,睜大眼睛:「你什麼意思......是不是......」

    「鋼琴上那兩個,快下去!」有巡邏的保安趕過來,「這是工作人員專用的,別亂動。」

    兩人灰溜溜地被趕下來,剛才感動的氣氛蕩然無存。

    順著路走了一會兒,言野終於反應過來,開始害羞,背起別著飛龍徽章的書包,竄到鄒翔前面。

    鄒翔在他後邊笑出了聲,言野懊惱地轉頭,被一把摟住肩膀。

    「別傻得意。」言野說,「我告訴你,有試用期的,不合格直接開除。」

    「那你告訴我試用期規則是什麼。」鄒翔還在笑。

    「告訴你個蛋。」言野反手掐住鄒翔的脖子,把那顆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腦袋推遠,「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鄒翔拖著他往甜品店走,買了一個紅色愛心慕斯蛋糕,然後找收銀員要了一根小蠟燭。

    「幹嘛。」言野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把蠟燭插上去。

    「生日蛋糕。你那麼怕麻煩,一定不想讓人知道你過生日,買個大的他們都知道了,我試用期沒過完你就把我咔擦了怎麼辦。」鄒翔把蛋糕推到他面前,「許願吹蠟燭。」

    被他一語言中,言野吃驚地看了他一眼:「挺懂我的嘛小伙子......但是你又怎麼知道我生日的?」

    「上次送你回家,你身份證放在桌上,我順便看了眼。」鄒翔一手撐著下巴,微笑地看著他。

    「偷偷摸摸的小動作挺多啊。」言野許完願把蠟燭吹熄,遞了一隻勺子給他。

    「嗯,很醜。」鄒翔笑著吃下一口蛋糕。

    「扣分了。」言野說,「媽的,蛋糕都堵不住你的嘴。」

    回去的時候,兩人的身體就像裝了磁鐵,總想往一塊湊,要麼碰碰手,要麼挨挨腿。兩個同學就在旁邊,這種隱秘的戀情夾帶著刺激感,言野心中仿佛藏了只青蛙,上下直竄。苯基乙胺直線上升,連帶著看鄒翔的臉都罩上了一層濾鏡,越看越帥。

    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

    就算沒濾鏡,鄒翔也是帥的。

    濾鏡的襯托下,隨便拋來的一個眼神都能讓言野心臟狂跳半天說不出話來。

    腦海里頓時響起和陳月的對話。

    三個月前在網吧里,他斬荊截鐵地說自己不談戀愛。

    陳月當時說的是——你知道人類的三大本質吧,複讀機,鴿子和真香。

    果然真香了。

    關明宇在某方面遲鈍得可以,言野和鄒翔之間,驟然改變的氣氛,以及對視時冒出的粉紅泡泡,他都視而不見。

    而白星,從回來那一刻,就敏銳地發現了不對勁。然而對他而言,這件事沒有關注的必要。

    因此,沉浸在熱戀期的兩人完全不知道,他們的行為,正在肉眼可見地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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