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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48:58 作者: 花生米
李然趕緊上前一把把人抱住,韓以誠沒有像別人靠近時那樣後退,但也沒有給出李然回應,還是僵硬的站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跟李然說:「我想回家。」
李然忘記自己是怎麼把韓以誠弄到計程車上,又是怎樣忍受了整路計程車司機逼逼叨叨的心靈雞湯式說教,總之到家之後,他整個人累的仿佛扒了層皮。
自這件事之後,韓以誠的狀態開始明顯下降,基本上全天只處於三種狀態,陷入死循環崩潰、令人發毛的兩眼無神,還有昏睡。
對於李然來說,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韓以誠不再自殘,但以此為代價,他現在基本上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只有不停地跟他聊天勸導說教,才能給他帶來一點點心態上微乎其微的好轉。
韓以誠不得不開始長時間請病假,推掉了手上好幾個項目,最後接到了人事部電話,從下個月起,走大病休假程序,復工前只保留最少的基礎工資。
李然又帶著他去錢主任那裡做了一次心理疏導,回來之後韓以誠好轉了兩天,就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態。錢主任建議李然考慮讓韓以誠住院,但韓以誠本身對住院這個概念非常抗拒,幾乎是李然提一次,他就崩潰一次。
後來李然也不敢跟他再說這個提議,只是每天監督他吃藥,然後儘可能早點下課回來陪著他說話,一遍一遍的試圖把他從那個死循環中往外帶。
和抑鬱病人聊天,對於像李然這樣的正常人來說,非常耗費心力。大多數時候跟韓以誠完全沒有道理可講,無論李然跟他重複多少遍「你很好,現在只是治療的一部分,這些都不是你的錯,我真的很愛你。」最終,韓以誠還是會得出「是我自作自受,我拖累所有人,我不配好起來」的結論。
一次兩次十次二十次李然還可以忍受,但當這樣的對話要發生幾十次,並且一刻不停時,李然也開始變得異常煩躁。終於有一天,李然在白天辦理了兩個退課手續後,強壓著怒火回到家裡,看到韓以誠又在一動不動的站在窗戶前面,盯著外面漆黑一片的天空發呆。
今天樓上的一家似乎在吵架,爭執不斷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下來,更加劇房間低沉的氣氛。李然身心俱疲,把買的飯扔在桌子上喊韓以誠過來吃晚飯,韓以誠坐在椅子上,吃了兩口,悶悶的說:「以後不用給我買了。」
「怎麼了?這家店你不喜歡?今天先湊合湊合吧,我明天去我媽那邊帶點她燉的湯回來。」
「阿姨知道我這樣,還會讓你跟我住一起嗎?」
「有什麼會不會的,我自己媽我最清楚,」李然聽著他這話心裡不舒服,聲調不自覺的揚起來幾分,「你別想那麼多就行。」
「拖累別人,不會才是正常的。」
李然聽韓以誠這麼說,壓抑了很久的火一下子就冒出來,他「騰」的一下站起來,把筷子摔到一邊,質問韓以誠:「所以你跟我說這個什麼意思?想讓我走?不想跟我在一塊了?」
韓以誠沒接話,底下頭沉默著。
「你為什麼就是聽不進去我跟你說話呢?嗯?」李然火氣上來了,聲音越來越大,「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怪你生病!我想跟你一起!治好病之後在一起!我知道你愛你姐姐,也很愛你的父母,可是他們都已經離開你了不是嗎?你為什麼就非要用以前的事情來懲罰自己呢?」
「你很愛他們,所以他們出事你就懲罰自己,可是我也很愛你啊,你這樣做對我公平嗎?你為什麼非要折磨自己,還要讓我難過呢!」
李然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嘶吼出來的,他聲音太大了,或許穿透天花板傳到了樓上,樓上原本吵鬧的夫妻都因為這驚天動地的聲響停下來,一時間整個客廳都靜的嚇人,李然也像一隻泄了氣的氣球,緩緩滑坐回椅子上。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的對峙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然聽到韓以誠說:「我不想讓你難過。」
「我們要不分開吧。」韓以誠又說。
「你說什麼?」李然不可置信的瞪著他問。
「我們分開吧。」
李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這樣泄氣的同時,還能如此怒火中燒的,他怒極反笑,冷哼了一聲之後說:「是該分開一會兒了,我現在一秒鐘都不想再見到你這張臭臉。」
韓以誠沒料到李然會這樣說,他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被一把鈍刀挫開了,偏偏還給傷口處打滿了麻醉藥,連疼痛都不被允許。他站起來走了兩步,去衣架子上面取衣服披上往外走,還沒走到門口就被李然一把推回來。
「你他媽就這樣想去哪兒?你還病著呢你知道嗎?」
撂下這兩句話,李然連衣服也沒穿,「咣」的一聲摔上門出去了。等他走到單元門口,才發現外面飄起了雪花,這時候李然才意識到,自己穿著衛衣就跑出來了。他快步跑到小超市買了一包煙,又跑回單元門口,開始一根一根的抽菸。
抽完第一根,李然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的舉動了,再怎麼說韓以誠也是病人,自己剛才的行為不但沒有幫上他,反而在繼續傷害他。
抽完第三根,李然想回去看看了,他回憶起自己上次發火,也是這樣扔下韓以誠走掉,回來時候那個人被噩夢魘的滿身大汗,看自己的眼神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第四根煙李然沒能抽完,他就把剩了大半截的菸頭按滅在門口處的垃圾箱上,快步走回樓里。連電梯也等不急,李然直接爬了五層樓,氣喘吁吁地用鑰匙開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