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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45:04 作者: UAPP
我希望她能成長為像你這樣的人。
直到我他媽從Stanley的腦子裡翻出足夠的內容然後在一個荒僻的廢棄工廠里找到那女孩-她是餓死的,關她到這裡的主謀早就因勝利臨近而忘記、或者根本不在意這種小事,而直到最後一刻以前Robards還抱有希望地承受鉗制以期他的女兒能夠回來。
像你這樣的人。
像我這樣的人?像我這樣的人沒能從幾個月前就收到的信(*見章七)里發覺暗示,像我這樣的人眼睜睜錯失最後掀開真相的機會,像我這樣的人自以為全力以赴得來的勝仗-不過是僥倖得益於一個兩年來一直掙扎在威脅中的父親最終等到了血緣魔法斷絕的那一刻所換來的絕望反撲。
他們看起來贏得一切,卻是建立在無辜的生命之上。沒人是贏家。從來沒有。
「Harry?」
Snape的聲音喚他回神。Harry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太過用力(但那不是Snape叫他名字的原因)以至於手在輕微地顫抖,他可能抬高了音量或是語速過於急亂,因為現在他需要深深地呼吸。
他將幾乎要滿溢出的情緒隨著長長的吐息壓制下去。
「於是部長想叫我回傲羅司,」Harry向後靠在沙發背上,聲音倦怠而低微。「他甚至想過讓我去當傲羅司司長,我拒絕了。但他還沒放棄讓我回去。」
Snape看他沒有表情的側臉,也低頭看Harry緊握的他的手。就像是水中的人抓著浮木,卻又無力地任由海浪淹沒頭頂-他不該是這個樣子。那又該是什麼樣子?有聲音問,笑著跟你說早安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噢是了他確實有跟你說早安-Snape終於直觀地見識到男孩後天磨鍊出的控制力,他甚至只是看上去有些累,除此之外皆無昭示,讓人不禁懷疑其內里究竟是否還隱藏了更多、更多-哭出來,Snape想說,你需要哭出來而不是在幾天之內承受數次死亡帶來的痛擊還要保持見鬼的冷靜。
「你打算怎樣做?」但他只是遲疑地問。此刻他真恨自己。
「我不知道。」Harry盯著對面光潔如新的牆壁說。「他們想要關閉魔法界和麻瓜社會的聯繫,回到從前那樣幾近封閉的狀態。我不確定那好不好,但巫師們償到痛處了,變動是必然的,最好的結果大概是保持對外界的關注與警惕,合作的可能很渺茫。」
「所以委員會也沒有存在的必要。」Snape總結說。「或許你該接受部長的提議。」
「你想讓我回去?」Harry稍微抬高了音量。
「那對你來說最好。」
這也許點燃了年輕人的部分怒火。
「對我最好,」Harry壓抑地開口,「所以現在你又知道什麼是對我最好了。」
「你那是什麼意思?」Snape不確定地問。
Harry有一陣子沒有說話。他抿著嘴唇,而Snape從未覺得沉默能夠如此難以忍受。
「你最好別再幫我決定什麼是對我最好,先生。」Harry最終僵硬地丟下一句話,接著他收回手站起身來。「我要回房間了,晚安。」他說。
Snape晚了半拍的手抓了空。他沒能弄明白Harry在想什麼,也沒能攔下他。所以他就確定了,還有更多,這其中必然是還有更多-疊加在安德森太太的死亡之上、疊加在傲羅司司長的死亡之上,但這男孩就打算全部獨自扛下來。
「你要把話說清楚,Potter。」他不贊同地說,用另一種方式截住年輕人的腳步。「如果你有什麼問題就說出來,別像個孩子一樣還要別人陪你玩猜謎遊戲。拜託就做個成年人,還是說……這麼多年來你仍然毫無寸進?」
Snape猜測自己的語氣想必足夠惹人生厭。甚至也足夠引發一場大吵、摔砸、或是毫無章法的拳頭與扭打,但如果、那能讓Harry停下來-
他確實停下來,堪堪在臥室門口。Snape盯著Harry的背,男孩的肩膀不斷起伏,那大概是他攀升的怒意與理智的重壓在不斷來回撕扯。
「我現在不是很好。」Harry啞聲說。「我恐怕說不出什麼好話。等我冷靜下來,明天,或者後天。」
這恐怕是他這輩子說過的最為理智的話。
Harry想要關上門,但Snape沒打算放過他。門鎖在扣合的前一刻被忽然重新分開,Harry因相反的力道而向後退了半步。
「你做什麼?」他驚詫地抬頭看向似乎同樣怒氣不低的Snape問。
「我想你恐怕沒有聽懂我的話。」Snape逼近他,Harry就慌亂地又向後退-該死,這又是他的錯了?「我讓你現在把話說清楚,不是明天、後天,Potter。你這回聽懂了沒有?」
「你……」他已經退到牆壁了。Harry不可置信地瞪著Snape,綠色的眼睛中火光是如此明顯,他的胸膛急促起伏,有那麼一刻Snape以為他就要喊出來-他看上去已經超過了他所能忍受的極點。「你就非要、」年輕人強壓著音調吐出幾個詞來。
Snape用沒有任何憐憫的目光威逼他繼續。
「好。」Harry深吸一口氣,語氣詭異地短暫平靜下來。「好。那先回答我,你從什麼時候知道記錄魔法的事?」
「一開始。」Snape毫無起伏地說。「鑑於你漏洞百出的掩蓋,很難不注意到。」
「所以,」Harry死死地盯著他,一個個音節從他的喉嚨深處緩慢擠出。「所以那天你也從一開始就打算套出Kent的話,儘可能地收集到證據然後慷慨赴死,你覺得那樣就是幫到我了,是不是?」
「這就是你生氣的理由?」Snape尖銳地說。「我只是考慮到了最正確的選擇。別裝傻,Potter,我不信你不明白。」
「是,我明白。我就是太他媽明白你了,Snape,自私自利的老混蛋、」很好,他終於失敗了,好像還有什麼能阻擋這個男人惹火他似的,「你覺得欠我的,你覺得你在做對我好的事,去他媽的,自我犧牲很有趣?值得你做出兩次?」他猛地用力推開近在眼前的男人,他的下顎乃至整個身體都因情緒太過激烈而顫抖。
「不然你想讓我怎樣做?」Snape按住男孩還在試圖推拒他的手臂,並回以更勝一籌的力氣將Harry壓制回牆壁。「在註定毫無優勢的局面對敵人搖尾乞憐?」他同時冷靜地反問。
「兩次!我幾乎失去你兩次!」Harry對他大喊,臉頰因血液上涌而發紅。「操你,Snape,操你的最正確、對我最好,你從以前就是那樣,做些自以為偉大的事,好,你的良心安穩了,你有沒有想過我看到那一幕的時候是什麼心情?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再次失去你、」他的眼眶發紅,聲音也開始哽咽。
然後Harry頓住了。Snape幾乎能看到他急速躍動的心臟在緩慢開裂。
「我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你追問我那句『如果那個時候我死了』。」(*見章二)Harry緩下聲來,但他緊攥拳頭的力道一分也沒有減少。「我曾經想過,死亡可能也算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