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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45:04 作者: UAPP
「你能、幫我安排……」
先開口的是Harry。他的話沒有說盡,聲音也好像很平穩,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
「交給我。」Ed說,「我會妥善安排。」
MI5的效率非常之高,不過十幾分鐘之後,安德森太太的遺體就已經被蓋上白布帶走。期間Ed想給他闡明麻瓜這邊的葬禮程序,但Harry臉上風平浪靜的表情讓他覺得這不是個好時機,於是他就轉而談起工作上的事:扣押老公爵的事情受到來自老牌貴族小團體的阻礙,但他的禿頭上司頂著閃光的腦袋跟來商議保釋的討厭律師飆罵,所以他們還挺得住;Ed抱怨說自己做起違法亂紀的勾當越來越順手,這一定是Harry的錯,但也因此他偷看到本不在他權限範圍內的文件,得知了煩人的兄弟機構MI6居然也有派人在這邊監視,這才急匆匆地跑過來想要商議,結果撞見混亂過後的事發現場。
Harry很專心。如果非要形容的話,也找不出什麼更為貼切的其他詞彙。他與Ed交談,吐字清晰、邏輯分明,流暢地提出疑問然後下達指令。但Snape想他寧願Harry不接受現實般地大聲質問些吵鬧的問題-發生了什麼、又為了什麼,寧願他流出眼淚來、或是訴諸有情可原的暴力毀壞些物件來發泄出血管中的晦澀阻塞。但他沒有。
判斷人成熟與否大概可以用忍耐力來衡量-不在狂喜中迷失、不在悲傷中沉浸,忍耐住傷痛、離別乃至死亡,接受與承認現實發生。Snape思量男孩的年紀,又想自己二十歲的時候能做到何種地步,結論是犯下最大的錯誤還有失聲痛哭、與徹夜難眠,與灼燒的酒精。講講道理,Snape,他對自己說,Harry是最有資格發脾氣的那一個,像Black跌落帷幕之後的那樣失控,像Albus死去後在夜幕下大聲罵你懦夫,但看看他做了什麼?他問你好不好、有沒有受傷,他給你擁抱與吻,他說抱歉我很累了想要先休息,房間等晚些時候再仔細整理。
有時忍耐確實讓人不太好過。去他媽該死的忍耐。
等到Harry疲憊睡去了有段時間之後,Snape才意識到整個過程中男孩除了對他保持關心之外什麼都沒有提及。第二天Snape按照標準的生物鐘起來,當鐘錶的時針指向十時他推開隔壁從不鎖上的臥室門看了看,年輕人的大半張臉都掩在被子底下,露出的額間看起來也不太安穩。窗開著,冬日的冷風灌進室內,Snape沒猶豫多久就皺著眉繞到床的另一邊把窗關上,喀噠一聲微小輕響讓床上的人挪動了一下,但仍沒有醒來。
三小時後Harry出來時發現他的房門大開著,客廳的壁爐里火燒得尤為旺盛,室內乾淨整潔。
「我好餓。」他盯著爐火看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出第一句話。
Snape越過報紙的上緣打量他。
「如果站在原地能讓你填飽肚子,我想廚房裡的三明治就不需要了。」他說。
於是年輕人的臉色就明亮了一點,那是一個微笑,Snape想。近似微笑。
所以他們的麻煩就在於,Harry在之後的幾天裡都保持著這種尋常的狀態:他忙於來回在巫師與麻瓜之間處理各種各樣的後續問題,但仍然作息規律;Harry有空時就待在工作間用魔藥材料打發時間,最近的訂單忽然多起來,而如果他們都沒有非做不可的正事,Harry就也抱著書看,安靜得不發出一點聲響-那包括翻頁的聲音。
Snape也想過不予理會。過多的安慰只會讓人重複想起痛處,而成年人的處理方式就是假裝一切都好-可笑但事實如此,然後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情就會慢慢真的變好。但少數時候,也會變得更糟。
那該死的翻頁聲遲遲沒有響起。有沒有十幾分鐘、半個鐘頭或者整個下午那麼久了?
「你看了我有一會兒了。」Harry的疑問聲先一步響起。他看起來毫無異樣。「有什麼事嗎?」
Snape頓了一頓。「你在讀什麼?」他問。
Harry先是困惑地眨眼,然後低頭翻過書的封皮看了一眼。
「關於狐狸和玫瑰花的故事。」他含糊地回答說。
隨後年輕人可能也覺得自己應付得太過潦草,或是無法找出合適的句子來解釋一本不怎麼童話的兒童文學,他就合上書,從地毯爬上嶄新的沙發。
「好吧,我在考慮魔法部要對律法進行改革的事。」他想了想說道,「Stanley的下台已經註定,部長在魔法部的位置終於趨於穩固,他首先就打算廢除掉有關傲羅的一些條款。」
Snape也合上書本。他沒費心去思考之前到底讀到了哪一段。
「你知道,這幾年傲羅們再次擁有全面的權力-繼神秘人第一次失敗之後-被允許繞過常規的審判渠道而殺死或逮捕敵方巫師,並且在此過程中可以使用幾乎和黑巫師不相上下的陰狠手段。」Harry儘量保持客觀地陳述說,但尾音處不可避免地帶上一點諷刺,「順便說,那大概也是我能夠免於罪責的有力理由。」
「我想你還不需要擔心。」Snape對他說。「就道德標準而言,我很樂於把更高的位置讓給你。」
Harry反應了一會兒才從喉間發出些許低笑。
「就只是道德標準?」他追問。
「別太貪心。」Snape平穩地回答。
這遠比「一切都會好」有效得多,Harry想。所有人都喜歡那樣說,可從來就不是一切都會好,晴天會下雨、星星會墜落,人的成長不如歸結為遺忘,忍耐到洪水泯滅成灰燼,假裝激盪出的痕跡撫平成原樣,好像這樣就能掩蓋所有的壞事。
但承認不好也沒有關係。他知道Snape在告訴他沒有關係。
「所以這與你有什麼牽連?」遲遲沒有得到解釋的男人問。「別告訴我說還有人在追究你的責任。」
「不是。沒有那麼誇張。」Harry明確接收到Snape牽連到整個魔法部的不滿,現在他很容易就能讀出隱藏在彎彎繞繞後面的關心意味了。「也許會有一點分歧,但總體上而言改革沒有問題。需要我們發愁的是兩個司長職位的空缺,部長給我出了個難題。」
「兩個?」
「兩個。」Harry垂下眼重複。他伸手去探Snape放在硬殼書本上的手,拇指漫不經心地撫過突起的關節,手掌最終緩慢地在對方的手背上收攏。「傲羅司也需要新司長了。」他低聲說。
「是威森加摩認為他-」
「他死了。」Harry直接了當地解釋。「那天他遵從Stanley的指示拖住我,晚些時候又完全違背Stanley的意願讓傲羅站在我們這邊,那直接導致我們迅速有效地贏得勝利。」他平靜地敘述,「等到第二天一早準備慶祝時有人去辦公室找他,他們才發覺他已經死了。聽說屍體都涼透了,聖芒戈的判斷是自殺。」
Snape感受到手背上的力道在收緊。
「我搞不懂他。」年輕人繼續以平常的音調說話。這是幾天來他說話最多的時候了。「就像我搞不懂你,直到你在我面前赴死。」Harry抬眼注視著Snape,但後者卻覺得他在看向很遠的地方。「直到我看到他桌子上的相框,直到我記起他的女兒卻沒人能告訴我她在哪,直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