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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45:04 作者: UAPP
    鈍響。手和臉上濺到的血液火一樣灼燒。

    Harry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然後收起紛雜的念頭。「於是我就只能守規矩。你知道那些家用電器耗費了我多久嗎?第一次打開吸塵器時我簡直要嚇傻掉,丟在牆腳的魔杖差點因此陣亡。」他無奈地說。「時間久了就習慣了,還挺有趣的。現在我也沒什麼問題,這可要感謝值得讚美的烹飪時光,看到我切蘿蔔時手有多穩沒?練習成果。」

    只除了很久前廚房裡總是狼藉到慘不忍睹,恨不得砍掉雙手的念頭瘋長,切菜的刀被他憤恨地扔到牆上留下顯眼的痕跡。

    「你做了什麼?」Snape嚴厲地看著他問。所以說含糊其辭的言語漏洞要糊弄過雙面間諜真的很有難度。

    「只是一個任務。」Harry簡短地回答。

    「Potter-」

    「好啦好啦,我就是軟弱愚蠢什麼的你不是好多年前就知道。今天的故事時間結束了,我去廚房看看司康餅好了沒。」

    他轉身離開了。

    Snape注視著他的背影遠去,黑色的眼睛裡堆積著深深的疑慮。儘管沒有探聽到完整的真相,但他依然能憑藉身為間諜的敏銳性察覺到不對勁-他回想對傲羅工作的所知,不明白到底有什麼-在戰爭結束之後-還能夠將Potter逼到那種程度。

    也許該給校長寫封信。他考慮著,手指輕輕地規律敲在桌面。

    直到門鈴聲響起。

    *

    Hermione第一次來貝塞爾街拜訪時這裡還是一團糟。那是一年前的事,她遵循字跡潦草的地址找到109號大門,對和藹熱心的房東太太表明來意時得到數個令人憂心的句子,一切都表明困擾好友的東西時刻讓他受盡痛苦。

    她並沒有詳盡地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Harry精神恍惚和噩夢時吐出的零碎語句,無意識時精準到可怕的利落身手,以及在她肩膀上留下的溫熱水跡。但就算沒有那神秘的傲羅一年,之前的一切也足以讓任何一個男孩崩潰,就像畢業那年她敲開布萊克老宅時看到的景象,房間陰暗得猶如深山裡的洞穴,她的朋友眼底充滿陰翳與血絲,她抱住他,手臂下的瘦削身體止不住顫抖。

    「別獨自承擔。」她說。「Harry,我在這裡。」

    Hermione從不認為自己比大多數人堅強,在面對身邊人死去這一點上。年前得到祖母去世的消息,她不顧魔法部的禁令幻影移形回家,熟悉的老人安詳地躺在床上,她看著不會再睜開的眼和歲月留下的紋路,意識到從此生活不再有這個人的參與陪伴,那些溫情的關心話語和關於愛的回憶像一場虛幻的夢。悲傷如決堤的河流將她淹沒。

    而她輕撫Harry的背,想著將那悲傷要疊加多少倍才能夠抵得上他所遭受的苦難。

    「我沒事。」他這樣回答她。

    分享、陪伴與共同承擔確實是好的辦法,但Harry不願將更多的不幸帶給她。他輕聲重複著,我沒事,我很好。Hermione陪他待了一個下午,說些輕鬆幽默的話題,回去之後她幾乎跑遍倫敦的書店與醫院,憑藉常年閱讀的優勢判斷出可能有效的途徑-在經過多方面的了解與考察之後,她選擇了一位溫和又不失專業素養的心理醫師。

    Harry接受了她的好意。

    「處理傷痛的方式有很多種,我可以陪你慢慢嘗試,Harry。」四十歲上下的金髮女性言辭堅定地對他說。「但首先,你需要說出來。」

    Dr.Green確實富有耐心且盡職。但由於巫師與麻瓜之間的界限,Harry不能夠講述太多,他挑揀著將少數事件換了一種方式編排-去掉和魔法有關的部分。

    這些不足以治癒,但卻提供了切實可行的方法。他聽從醫生的建議將注意放在生活中的瑣事,或是嘗試新的東西-比如麻瓜小說與影片,安德森太太喜歡的新菜,好聽的音樂曲目。他樂於接受善意的幫助與建議,大多數時候都能夠放下敵意儘量配合,唯一出格的地方只有不為人知的服藥過量。

    Harry用了約半年的時間逐漸找回平靜。他能夠照顧好自己的生活,穿梭在擁擠的商場不對任何陌生人反應過度地發起攻擊,有時去河邊散步也是不錯的選擇,還有安德森太太熱衷的歌劇表演。

    但他心中重要的部分仍舊守口如瓶,Dr.Green對此無可奈何。

    「你不能夠永遠地將它們藏起來,否則這會纏繞你一生。」她看著青年帥氣溫和的微笑無奈嘆息,知道自己難以進入癥結的核心。「試著找個你信任的人談談,我們下個月見。」她說。

    *

    聽到門鈴聲時Harry正雙手托著從烤箱裡拿出的托盤,擺放整齊的蔓越莓司康餅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他朝外面喊了一句「應該是安德森太太,拜託幫忙開下門。」後就繼續處理手中的東西。

    所以當他從廚房端著裝滿小甜餅的瓷碗出來時,直到看見Dr.Green戲謔的目光才意識到今天的日期已經被他忘到腦後-是每個月和醫生例行交流的日子。

    Harry絕望地看了一眼明顯在等他解釋的Snape,無比後悔沒有將會面改到其他地方,直接導致他的小秘密悲慘曝光-好了,接下來的日子他絕對逃不過間諜大師的拷問了。

    「十分抱歉,Dr.Green,我真的忘記了時間,最近有些忙。」Harry將希冀的目光投給她。「我們能不能……改天再談?」

    「看得出來。」她點點頭,笑得意味深長。「記得你欠我一次。」

    等到金髮的女士離開之後,Harry關上門僵硬地轉回身,只聽見Snape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將一個單詞念得如此深刻而尖銳-

    「Dr.?」

    如一柄危險的利劍直指他的心臟。

    Harry覺得耳朵有點酥麻。他抱著香噴噴的司康,在甜膩的氣味中想起上個月從醫生那裡得到的建議-找個你信任的人談談。

    信任的。

    時間還夠編出合適的理由,她是我的一個朋友、這只是一次普通的社交拜訪,Dr.的頭銜也有很多的釋義呢比如學位的頭銜,不不不你看我好好的怎麼會需要醫生欸一切都很好啦什麼事都沒有。

    信任的。

    「是的。她是我的醫生。」

    他說了實話。

    TBC

    *

    金庸先生在1977年的後記中有這樣一段:

    然而,張三丰見到張翠山自刎時的悲痛,謝遜聽到張無忌死訊時的傷心,書中寫得太膚淺了,真實人生中不是這樣的。

    因為那時候我還不明白。

    他的兒子在1976年自殺死去了。

    我們閱讀過太多個故事,書中死去個把個人,好像無關痛癢。

    然而真實人生中不是這樣的。

    【四】

    *

    活下來的男孩這稱呼流傳已久大概是確有原因,比如說在他像個被罰勞動服務的倒霉蛋一樣惴惴不安的當口,忽然間幸運女神降臨人間解救他於窘迫的境地-雖然根據過往的人生經歷來看他跟死神的關係還要更熟絡一些。

    「我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Harry才剛剛闡明完Dr.Green的工作性質,避重就輕地解釋了幾句創傷後應激障礙到底是在鬼扯些什麼玩意。「只是每月一次的例行回訪,沒有特別值得在意的地方。」他強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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