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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45:04 作者: UAPP
Snape的目光牢牢地定在Harry身上。
他看起來好像有話要說,但又沒有發出任何音節。他的手指在光滑的書頁上收緊,身體似乎向後陷得更深。然後慢慢地,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身體裡飛走了,一同帶走的還有多年不曾融化的銅牆鐵壁。
這是Harry所見到過的他最脆弱的樣子。Snape全身的肌肉都紋絲不動了,連胸口的起伏也微不可查,他凝固得好像一尊雕像,姿態堅不可摧,但Harry就是知道這是唬人的假象。也許有一些茫然,不知所措,忽然之間失去重擔的解脫,這些揣測在心中翻湧,但他就只是認真地回望著那個男人,什麼都沒有再說。
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之後。
「為了什麼?」Snape的聲音傳來,充滿疲憊。「你說的善意,Potter。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到最後幾乎微不可聞。
這種猜疑化成細密的針腳扎在Harry身上。他不覺得疼,只是有種酸澀的感覺,難受的要命。他知道這種感覺,在沒有信任的基礎上建立的利益關係,太多人因各種目的對救世主有所圖謀,那些友好的訕笑曾讓他差點毀了整個宴會廳-而在Snape的生命中已經把此當做常態。
他有Hermione,有Ron。Snape什麼都沒有。
「如果我說沒有企圖,你可能並不相信。」Harry說。「我想……搞清楚一件事。」
「具體。」Snape用果然如此的語氣說。他的防備恢復了-也可能沒那麼嚴絲合縫。
「我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回答聽著很蠢。「如果我知道,就不需要疑惑了。」他繼續說。「是關於你。很奇怪,我原本認定你的到來會引發一些可怕的事情-不是在責怪你-是我。這兩年……我出了一些問題,也算是我離開巫師界的部分原因。我以為想起以前的事情會讓我難以忍受,但出乎意料的是,你在這裡反而讓我覺得……安全?」最後一個詞被很不確定地吐出。
預想中的得寸進尺沒有出現,Snape的困惑絕不比他少,對錯過兩年時光的好奇無限增長。「你到底在說什麼?」他輕聲問。
「我……我真的不知道。坦白講,這一周是我近年來最安寧的日子。沒有了那些……」吞掉了幾個音節,Harry說。「我不會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我發誓。我們就正常相處,你把我當成……我。這樣可以嗎?這就是我的全部企圖了。」
「就這樣?」
「就這樣。」
Snape深深地看了他一眼。Harry來不及分辨那是什麼,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預想當中的惡毒評論沒有如期而至。那麼這應該算是他們之間-Severus Snape和Harry Potter之間-真正的開始。
「這可能會是非常不明智的。」Snape最終說。
Harry微笑起來。
「我覺得聽上去不像個拒絕。」他說。
後來的幾天裡,一切好像都很平常。只是偶爾,Snape看著Harry的眼神有些奇異,好像他才剛剛認識這個人似的,但又不是全然的陌生。Harry對此聽之任之,不做多餘的刺探。
貓頭鷹依舊定時啄窗,Ron在字裡行間表達出對同居事宜的震驚與敬仰,並表示對收屍工作的當仁不讓。Harry將裡面幾句玩笑話講給Snape聽,後者慢條斯理地列出一連串可實施的謀殺方案,Harry無法不對其中的惋惜語氣笑得樂不可支。
剩餘的那個房間徹底被改造成了工作間-就像當初說的那樣,Harry將支配權完全扔給了魔藥大師。於是熟悉的坩堝又出現了,Harry為此給這個房間加了很多個魔咒以防止意外,禁用魔法的守則在Snape身上數次妥協-他覺得自己幾乎成了Snape的備用魔杖,就差被放到滾燙的坩堝里攪。
「我不知道格蘭芬多何時變異成遵守規矩的動物。」Snape一直對救世主排斥魔法的舉動有所不解。誠然這裡是麻瓜社會,但規避規則一樣是斯萊特林的拿手好戲。
「這有什麼不好?」Harry反問,指尖微微一顫。
Snape在瀏覽《預言家日報》(顯然是近期才開始訂閱的)的間隙瞥了他一眼。「我不得不告知你,Potter,你的掩飾技巧拙劣到無以復加。」
「哦。」Harry在清理隔架上木質擺件的灰塵。「你沒看出來我是懶得費心掩飾嗎?」
「你用盡全力時也沒有太大區別。」
「誰說的。」Harry反駁說。「我能做的很好。」
Snape隨意地應了一聲,但任誰都能聽出明目張胆的否認。
「那我們來講講事實,為此我甘願冒著生命危險坦白一個秘密呢。」Harry成功地勝過了日報的魅力。「我在第一天就騙過你了。」他誇張地嘆息著說。
「……哪部分?」Snape眯起眼。
你猜猜看嘍。他可不敢這麼說,不然這裡大概真的要變成兇殺案現場,Ron收屍的預言就會實現了。於是Harry只能直接坦言,「運鈔車的故事。我隨口編的,安德森太太才沒有侄子,不過搶劫的部分嘛還是有點關係,那時有個飛車族搶了她的手提包,我趁著夜色的掩蓋用了點小手段解決。挺老套的橋段吧?我還是覺得運鈔車的版本好些。」
他儘可能嚴肅地說話,但不到兩秒鐘就失敗了。然後他的餘光捕捉到Snape並沒有對他惡語相向的傾向,反倒稱得上是閒適地輕哼一聲就接受了。哦,他眨眨眼,這算是和平的閒聊嗎?
為了儘可能地留住這種狀態,或是能夠更進一步,Harry忍不住鬆懈了對心中密室的封鎖,那裡藏有他太多心事。或許可以多坦白一點?他輕輕地推了一下密室的扇門,一絲縫隙很快露了出來。
「有人跟你講過,一些,關於我的新聞嗎?」他遲疑地說。「McGonagall校長,或者Malfoy?」
Snape立刻回以一個評估的眼神。「你真的以為自己是世界中心?」
拜託,明明是你好奇的要死還不好直說的欸。Harry在心裡嘀嘀咕咕,嘴上一個字也沒敢透漏。
「你不是想問我為什麼不怎麼用魔咒?其實來這生活之初的一段時間裡,我拿不穩魔杖。」他冷靜地拋出炸彈,看上去一點都不在乎一樣。「所以我是真的體會過沒法使用魔法的感覺。」
連一個清理一新都無法完成,完整的音節還未念完就被燙得鬆開了手,魔杖第無數次掉落在地板上。他沒忘那是什麼感受。
「什麼?」Snape震驚地問,無法想像一個巫師要怎麼樣才能連握緊魔杖都做不到。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Harry輕輕地說。「我的手……我做不到。它們顫得太厲害了。太多的血,石塊的稜角,瞳孔里的影子,那個聲音……那個聲音。」一聲鈍響。(*見章節一)
他的最後一個任務,那個被他親手砸死的敵人。時至今日,他仍能記起那天的細節,落日餘暉是深色橙紅,風颳得臉有一點痛。那個瘋狂的男人無所不用其極,他目視著隊友痛苦地倒在地上,連呼吸都變得如此艱難。殺了他,Harry。有人說。用地上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