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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45:04 作者: UAPP
傲羅司的司長是個很難去定義的人。換句話講,他的人緣一向不好,但威懾力與領導地位無人能及。這要歸功於他時常算得上有點危險的膽大妄為和讓人說不出話來的任務完成量。
所以當他為救世主打破了正規程序時出乎意料地順利。
但之後的事情就沒什麼順利可言。除了硬性要求的三年訓練,傲羅需要進行的性格和能力測試並不是沒有理由。去掉漫長的適應期會像是從溫室直接跨越到沙漠,風暴太過危險而脆弱的根系難以支撐。
Harry幾乎是在被強行拖著磕絆向前。他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也沒有足夠堅硬的心臟。他還沒有準備好-不如說他還沒開始準備就被丟到了任務中去。這裡的巫師對救世主不太感冒,只有貨真價實的能力才能讓他們高看一眼。
「你知道我不合格。為什麼?」
他剛剛結束一個差點搭上小命的任務,原因是他不足夠了解輕易相信別人與交出背後的代價。
「我們有十多年沒有新的成員加入。」司長說。「我知道你身上有那種潛力。」
他在後來的傲羅生涯中明白那種潛力的含義:是不畏懼死亡的勇氣,是軟弱的教訓換來的對任何人戒備與警惕,男女老幼皆無例外。是面對數量上的人命交換時理智到冷酷的抉擇,用少數人換取多數人存活不再是躊躇不前的理由。
是克制隱忍,剝離掉一部分自己踩在界限邊緣做最正確的事-而定義正確的又正是人類本身。他有時會想,他們到底有沒有越過那條線?然後晨光降臨,他們拿起魔杖繼續前行。
「你比我想像中做得還好,Harry。」
「那為什麼不讓我留下來?」
「你需要時間。」司長對他說了兩次。「你需要時間。」
他確實需要時間。回歸到正常生活當中後的短短几天內他確認了這個事實,因為他在Ginny想要在背後拍他的肩嚇他一跳時差點扭斷了她的胳膊-其實也離真的斷掉不遠了。
他從不知道生活會如此艱難。路邊走過的每一個人都好像懷揣惡意,他會想每一句看似親切的問候背面是否藏有謊言。Ginny紅著眼眶說沒有關係,掩蓋不住的是驚疑的顫抖與恐慌。Hermione開玩笑般說到律法司的工作,談及對食死徒的審判時他神色冰冷沒有說一句話。
就像是小天狼星死後的那段日子,也像是Albus從天文台跌落,他難以自制-在忍耐了那麼久的瘋狂之後,他卻對夢想中的平靜生活感到絕望。他內心的一部分在逐漸死去,是他曾經的愚蠢天真和對正義堅定不移的嚮往,但它們不能死去,他需要些什麼來挽救。
他時常站在聖芒戈的房間裡,揣測Snape是如何度過這一切。他靠著冰涼的牆壁,凝視著病床上雕塑般僵死的人影,腦袋裡恍惚過很多個畫面一站就是一整個晚上。窗戶外的天色從黑夜來到黎明,他閉上眼推開光亮。
這裡讓他感到安慰。
幾日後日報上出現救世主疑似第三代黑魔王的言論。他冷笑著將報紙四分五裂,在諸多不確定的議論聲中不發一言。半個月後他搞定擅於變成甲蟲的女記者,在好友擔憂的目光當中離開摧毀了他幾乎一切的、他所拯救過的魔法界。
重建需要時間與空間。他在房間中不斷回憶不斷分析不斷質疑不斷尋找,跌倒失落再爬起來繼續,三個月後的第一天他走下樓梯,安德森太太穿著優雅的紫色禮服站在他的面前。
「今晚有一場不錯的戲劇。」她說,「親愛的,你是否願意陪陪我這個孤寡的老人?」
那個晚上他踏出貝塞爾街109號的大門。
暮色降臨的天空沒有星星,但閃爍流淌的霓虹電光如此美麗。
*
「我收集了許多其他國家的食譜之後才發現,英國菜就是一個悲劇。怪不得我七歲就能做的像模像樣了。」Harry在安靜的晚餐結束之後說。「你不介意我嘗試下別的吧?」
Snape弓起眉毛看著他。「我恐怕無法打消你對烹飪爆發出的……熱情。」
沒有反駁可能就是Snape給出的讚賞了,Harry想。
「這還是有好處的,除了填飽肚子之外。」他翻出兩個杯子,還有茶包。「比如說能讓你感到平靜。」
Snape從鼻腔後面發出一個質疑的音節。
「你知道,按照程序來,然後就能得到一個想要的結果。這有點像魔藥不是嗎?」他將熱水衝進白色的骨瓷茶杯。「雖然現在估計我做魔藥的水平還是很爛。」
「我恐怕你這輩子可能都要保持那個水平了。」Snape平淡地說,「別隨便拿你的觀點做比較,Potter。」
「那是因為你的能力可以普遍藐視其他人類了。」他順口說。
Harry分給他一杯茶,同時心裡忽然冒起一個念頭-像現在這樣,好像是他在照顧著Snape。但他馬上把這個念頭掐滅在了搖籃里。
他把自己陷在另一把沙發椅里,雙手抱著茶杯,熱度讓他懶洋洋的。於是他將自己放空,不再說話了。值得欣慰的是,意識到Snape就在這裡的事實並沒有加劇任何形式的緊張氛圍,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用一杯茶收買了前任教授,或者是Snape也需要這樣一個平靜的時刻來整理自己。今天已經太多了,對他們兩個來說,足夠多了。
「他們說,」不知道過了多久,Snape略微低沉的聲音傳來。「是你將我……帶回來。」他謹慎地避開了救這個詞,雖然他看上去根本不想提起這茬。
但能夠說出這句話來至少代表著他是真的為此困惑。他都做好結束的準備了,誰知道轉眼間又變了樣,這真的是不小的衝擊。但沒人能說清他究竟是怎麼活過來的。他們只是告訴他,Potter將他帶到聖芒戈,就這樣。
就這樣。
「恩……是的。」Harry盯著手裡的茶杯研究起上面的花紋結構。「聖芒戈說了一大堆專業名詞,我聽不懂。你應該和他們比較有共同語言。」
「別裝傻。」Snape扔給他一個惱怒的瞪視,但沒什麼力量。
Harry不情願地在沙發里挪動了一下。他不太想談論這個,但是他也沒多少和Snape爭鬥的欲望-經歷了飯前那場壯觀的互相捅刀子大比拼之後,他實在是比這幾年的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平靜。
「好吧,好吧。」這次輪到他嘆氣了。「你……那樣之後,其實我以為你死了。到處都是血,我有點慌亂-可能不止一點。總之我不太能接受。」他的語速很慢,聲音也很平淡。「那是我第一次離的那麼近。我是說,由生到死的流逝過程,太近了,感覺就在我的手中。我得做些什麼才行。」他說。「然後我喝了福靈劑。」
「你……什麼?」
「你沒聽錯,就是他媽的福靈劑。」Harry的腦袋往後一靠。「然後我先施了個解毒咒,看不出效果。接著我想起麻瓜的處理方法,小時候去動物園的時候聽到的解說,之後就照著做:用變形術弄出一把小刀在傷口上切十字,把毒血吸出來,清泉如水沖乾淨,再補個止血咒。」他努力把那個畫面趕出去-嚴絲合縫的領口上方蒼白的脖頸,尚且還溫熱的皮膚,他哭得像個白痴低下頭吸出紫黑色的血,又絕望又茫然。「我身上有補血劑,Hermione教過我基礎治療咒,總之我把能想到的都用了一遍。然後我帶你回去。不用謝了,只要你不找我算帳就行-因為當時我根本就沒意識到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