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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0:34 作者: 挽白駒
華光閃爍,美人消失,一頭旋龜出現在原地,它龜殼上的紋路漸漸亮起金色的光,那層光紋,在離開龜背後像水波一樣擴散。
光波擴散至與大陣同等大小,繼而落下,匯入陣中。
等待在一旁的黑麒麟深吸一口氣,跳入陣心。
菩溪美人拿出她的武器,赤焰包裹的尖刀刺入麒麟腋下的皮,在一陣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刀鋒從麒麟的腋下一直劃拉到腳踝,割開一道長達數米的巨大傷口!
金色的血液噴涌而出!
黑麒麟扭著頭顱,發出震耳欲聾的哀嚎!四根腿柱,四條傷口!大量鮮血飛濺著落入陣中,在那些寬一指、深半指的陣紋凹槽中流淌!
隨著血越來越多,黑麒麟疼得受不住了,它開始掙紮起來,可是從陣中伸出的金色鎖鏈,已經將他牢牢鎖住!只有當麒麟金色的血填滿這些凹陷,鎖鏈才會消失……
這個陣法,面積比王宮的地基還要大,黑麒麟站在中央,就像深藍色的菜盤子裡掉入了一粒黑芝麻。
這粒小小的芝麻,悲嘯著,拼命擠出自己的鮮血,試圖填滿整座大陣!
耳邊狂風呼嘯,黑麒麟的哀鳴久久不絕,旁觀的謝荷翁鼻子發酸,他捏緊拳頭,強迫自己看著這場慘烈而悲哀的獻祭。漸漸的,一股厭惡在他心中生起,他憎惡冷漠旁觀的菩溪和做出這種決定的神王,也憎惡自己,他只能看著黑麒麟被傷害,被獻祭,卻什麼也做不了……
黑麒麟蹄下的火焰在燃燒,在煎熬他的鮮血;謝荷翁的心中,也有一把火,在煎熬他的靈魂。
到最後,黑麒麟已經無力哀叫,它靜靜的趴在青金石上,有長風吹來,吹送他血液的腥臭味,吹動他已經不再泛起火星的鬃毛,連他四蹄上的火焰,也微弱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層幽光,覆蓋在他月牙形狀的蹄上。
終於,陣,成了。
耀眼的白光從黑麒麟體內爆發出來,光芒分作兩頭,朝著相反的方向飛了出去,像兩顆閃耀的流星,拖著長尾,漸漸的,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
眼淚奪眶而出,謝荷翁忍不住蹲下身去,哭的像個傻比。
……
「我說過她是牢頭,沒說她是監斬官。」
謝荷翁猛的抬頭,看見了一頭匍匐在他面前的,暗淡無光的麒麟。他身上囂張霸氣的烈焰消失了,黑色的身體融進夜色里,幾乎看不清。
黑麒麟扭頭,看向開始緩慢運轉的陣法,幽幽道:「你問我為什麼總是在睡覺,不多睡覺,多養點血,我今天怕是下不來了。」
他還未成年,大陣需要太多的血,這對於他而言,還是太吃力了。幸好,成功了。
黑麒麟的四根腿柱上,長長的傷口皮開肉綻,還在咕咕流著血。他費力的支起身體,緩慢地舔舐著,傷口隨著他的輕舔,漸漸癒合,長出新的鱗片。
他粉色的舌頭掃過青金石條,將那上面沾染的血也舔了個乾淨。
而後,黑麒麟張開大口,朝著謝荷翁吐出了一個臉盆大的金色血球,「拿著吧,你以後用得到。我的皮很難破開的,錯過了今天,你想要,我也捨不得割自己了。」
謝荷翁看著眼前滾動的血球,皺著眉,沒有接。這頭麒麟今天已經失去了太多血,他不能再拿了。
黑麒麟嗤笑,「怎麼?你以為我咽下去,還能給自己回血?你不要就白白浪費了,快拿著。」
謝荷翁於是掏出一個大桶,將這團金色的血液收集了起來。
菩溪變出旋龜原形,馱起虛弱的黑麒麟,她看了看哭得眼眶通紅的謝荷翁,伸出扁扁的前足,冷聲道:「上來。」
她的腳背,比車架還寬大,謝荷翁小心爬上去,抱著她的腿柱,被帶回了衢城。
王宮內,黑麒麟已經沉睡,菩溪變成戎裝美人,親自送謝荷翁。
宮燈在風中搖晃,昏黃的光也在搖晃,菩溪站在光照不到的宮門的陰影下,看著謝荷翁,「我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麼鬼主意,但這是關係天下安危的大事,莫要胡來。」
謝荷翁站在微弱的月光下,回望她冷峻的臉龐,「我知道的。」而後,朝她微微頷首,扭頭走了。
……
護城陣法臨摹完成,大量的圖紙存了整整三口箱子,謝荷翁看的越多,越覺得自己所學微渺,便愈加恭謹勤勉。他逼著自己沉下心來,刻苦鑽研,回家的路,或許就在這些紙堆里。
有一天深夜,他猛然驚醒,望著窗外的明月,回想著夢中的場景。他夢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廉白真君……
其後的兩天裡,他總是做著相似的夢。夢裡的廉白真君,是謝荷翁從未見過的狼狽模樣:有時他正被追殺,渾身浴血;有時,他又被困在沙漠裡,乾渴欲死……
夢境紛亂古怪,叫謝荷翁心神不寧,他想起了那個契約,那個被廉白真君從小鹿身上,轉移了他自己身上的契約,他還記得真君的原話:生死之際,方能互有感應。
他再也坐不住,飛奔著找到晏四海,向他道出了那份契約,和自己連日以來的噩夢。
「真君怕是遇見危險了!」聽聞他講述的晏四海,急得在屋子裡團團轉,「很大的危險!不然你不會有所感應!」
他想了一陣,喚來城中舊部,二十幾個海族圍坐在一起,商議應對之策。
謝荷翁捨不得走,他站在角落裡,偷偷的聽。因其他海族很少見到他,故而他總能感覺到海族們疑惑打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