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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0:34 作者: 挽白駒
「國都位於冰川下,那裡的海水比這更冷。」這話是廉白真君說的,他拿著一塊褐色的骨頭,從左側的偏殿走了出來。
海豚媽媽向他躬身行禮後,倒退著離開了大殿。
「仙君晚上好。」聽到聲音的謝荷翁看看他,又抬頭去看水中自在暢遊的小海豚。
這幼崽禮儀稀鬆,廉白懶得見他的過,他走到自己的玉案後坐下,「你在想什麼?」
「我曾經看到過一句話,如果想知道自由是什麼,就去看看天空中的飛鳥,海里游曳的魚。」
廉白仙君聽得嗤笑起來,「小水窪里的自由?難怪讓你這麼難過。」
這座宮殿,對於一頭鯨來說也許只是小水窪,但對於一個人類,或是一頭小海豚而言,已經非常非常大了。
當海豚悠然划過頭頂時,謝荷翁真的聯想到了自由。
不對,他為什麼說我在難過?
謝荷翁靠了過去,「我難過不是因為小海豚。」
「今日沒有課業,你所為何來?」
繪畫課每七日一課,距離下一節課還有三日,廉白真君不止看出了他的傷感,還看出了他必有所求。
「額,」走到玉案邊,謝荷翁恭敬地奉上酒瓶,「這是我最近得到的一瓶酒,據說非常珍貴,所以想把它送給您!」
「哦?」廉白真君放下手裡的東西,看向謝荷翁。
不管是誰收到禮物都是開心的,真君也不例外,當然前提是送禮之後,對方提的要求沒有太過分。
「這是千年桑果酒。」謝荷翁說著,把玉瓶放到桌案上。
他左右瞅瞅,拽了塊墊子坐在廉白真君旁邊。
玉案之側,何時有人敢如此輕慢閒坐?廉白真君覺得自己被冒犯了,但不等他出言呵斥,小幼崽已經哭喪著臉,開始了傾訴。
韻海閣內食物充足,竟在大堂之中,發生了易子而食之事!
悶燥多日的心中,又被捅入一爐燃炭,廉白真君沉著臉,一揮衣袖將秋宮招到殿前。
秋宮剛顯出身形,便迎來一陣雷霆怒罵,「節慾!我與你講過要節制貪慾!不可竭民力而自奉,不可逆天道而自尊,否則壽命無常!」
「你看看你現在這侏儒模樣!秋宮,你真的被貪慾蒙蔽心腸,走火入魔了嗎!」
前一刻還在石樓撥算盤的秋宮,被罵得連連後退,他伶俐的眼睛在殿中掃視,最後看向了謝荷翁。
謝荷翁也沒想到,廉白真君會突然發這麼大的火兒,見穿金戴銀的秋宮竟然瞪他,一股怒氣支撐著他瞪了回去。
如果不是他死要錢,小狗妖和那些被趕出門的妖怪都不會死!
「嘭!」廉白真君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他大踏步走下台階,逼向秋宮,「你別看他,今日韻海閣內的事你可知曉?」
「我沒有給你開拓漁場嗎?廚房裡每日臭魚成堆!我徵調過你的錢財嗎?你的樓中珠寶滿倉!你每日食不厭精,資費靡貴,可你經營的門庭里,竟然發生了饑荒!有妖易子相食!」
「難道我母皇的離去,將你的良知與仁義也帶走了嗎!」
易子而食?
面對君主的滔天怒火,秋宮抖著身子連連搖頭,不應該的,這才多久,不應該餓到食子的……
他囁喏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找到陛下,我想多攢些錢……」
廉白真君已經走到了秋宮面前,他聽聞此言,氣得直接笑起來,「你的錢,不止用於找尋母皇吧?難道你一直以為,當年母皇飛升帶走了冬宮,不帶你,是因為冬宮富甲天下,而你出生貧寒嗎?」
他彎下腰,銳利雙目逼視著秋宮不斷收縮的眼瞳,「這些年來,你越發視財如命,我敬你為先帝妃嬪,斂財也是為尋回先皇,便一直只行規勸之舉,不曾管束!」
「可你看看你現在,滿身銅臭,形同侏儒,倘若母皇歸來,你真的敢以這幅面貌去見她嗎!你敢出現在卓爾不凡的冬宮面前嗎!」
「你敢嗎!」
一聲聲質問,像大錘一樣砸在秋宮胸口,他踉蹌著後退,兩腳互絆,狼狽的摔倒在了地上。
一通怒吼,心中怒意稍平,廉白真君喘著氣,負著雙手大步往回走,路途中,餘光掃到鵪鶉一樣縮著的謝荷翁,不由暗暗哼了一聲。
廉白真君滿身鬱氣地走到玉案後,撩袍坐下。
動作太大,寬大的袍角散到了謝荷翁鞋背上,他趕緊踢腳,將袍子踹開。
小海豚早在真君發火的時候,就已經躲起來了。
現在殿上就三個活物,一個雙手撐膝,擺著最威嚴的姿勢,生著最大的氣。
一個癱軟在地上,滿臉哀怨,痴痴望天。
他們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一動不動。
只是想來討點廚房邊角料的謝荷翁,看著這場由自己引爆的風波,抱著手縮在一邊,不敢講話。
他好像又不小心吃到大瓜了。原來秋宮是廉白真君的小媽,不對,小爹?好像也不對……
謝荷翁仰著頭,看著頭頂的一片碧藍,放任思緒亂飛。
不知過了多久,廉白真君開口了,「秋宮,倘若是冬宮的富有和母皇的選擇,讓你生出了對錢財的執念,那你大錯特錯了。」
「當年母皇飛升前受了重傷,前途未卜,她存世的伴侶只有你和冬宮,她只能帶走一個。一位可能面臨危險的戰士,是選擇帶一把鋒利的刀,還是帶一朵後院嬌艷的海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