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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0:34 作者: 挽白駒
火人哈哈大笑,密集的火球和火圈不斷砸向小鹿,逼得它不停跳躍、鑽縫兒,像馬戲團那些被迫表演的動物們一樣,做著一個又一個讓觀眾拍手叫好的驚險動作。
總有躲閃不及的時候,那些火打在小鹿淺棕色的毛皮上,燒出一個又一個黑洞。
謝荷翁看得咬牙,可現在他站在兩層樓高的屋頂上,他低頭四處找能下去的梯子或者矮牆,可惜都沒有。
他只能看向旁邊悠然望月的廉白真君,「求您幫幫它,再這樣下去,它會被活活燒死的。」
「街上沒封道,它可以自己往回跑。」
可小鹿怎麼可能逃走?它只想復仇,一次次被火球逼退,它又一次次往前頂,次次衝鋒都只會在身上增添傷口,無法挺進半步。
謝荷翁看得揪心,他想再次懇求,卻被廉白真君掃來的一個眼神制止了。
對上那雙在月光下澄澈銳利的眼睛,他突然福如心至,想明白了什麼。
他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旁觀一頭可愛小鹿被虐待,被火人像馴獸一樣欺凌,是一件很折磨人心的事。
在小鹿不時發出的哀鳴聲中,時間變得格外漫長,到了後面,謝荷翁不忍再看,他背身蹲下,用兩隻手堵住了耳朵。
不觀不聞,至少不會那麼揪心。
不知過了多久,火人好像厭倦了這種遊戲,其中一個火人一腳踢中小鹿背脊,躍起在半空的小鹿直挺挺掉了下來,砸在一片火焰中。
「主人沒抓到你們的王,很不高興,連累得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今天你倒是自己跑來贖罪了。」
死了老的,來了個小的,抓了它獻給主人,或許還能得些打賞。
小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火人彎腰,伸出了嶙峋的長爪。
他抓了個空。
而遠處抱頭自閉的謝荷翁,蜷縮的雙腿上,突然壓了個沉甸甸,還散發著惡臭的東西,他定睛一看,發現躺在自己腿上的,是渾身沒有一塊好皮的小鹿,它已經昏迷了。
他趕緊摸鹿的脖子,幸好它滾燙的皮膚下,還有著微弱的跳動。
謝荷翁托著小鹿,扭頭去看身後,只看見一個寬闊的背影,一頭在風中浮動的青絲。
遠處,紅光沖天的行院上空,現出一個燃燒的骷髏頭,它緋紅的頜骨上下磕碰,「廉白真君大駕光臨,何不進屋一敘?」
廉白真君直視骷髏,言辭客氣,「深夜不便打擾,改日再敘吧。」
「改日?再有巨鹿闖門之日?」炎魔本體火焰蓬勃,戰意漸起。
廉白搖頭,「門下小童胡鬧,擾君清夢,本君替它向你道個不是,改日,必然是你我把酒言歡之日。」
炎魔笑起來,聲音洪亮,響徹四野,「那便等著廉白真君的酒了,露濃濕衣,君早自歸去吧。」
兩個強者,深夜隔空寒暄,不知驚了多少妖鬼,引動幾多暗流。
耳邊私語稠稠,廉白真君只做不知,拱手道別後,帶著一人一鹿消失在了原地。
韻海閣中。
從謝荷翁懷中接過小鹿,廉白仙君啟動畫境,將它送了回去,並再次加固封印。
「許多幼崽都死於好奇心重,你當克制,不要再碰這畫了。」
看著《鹿王野》中出現的一頭伏地不起的小鹿,謝荷翁擔憂道,「它傷的很重,不會有事吧?」
「它並無大礙,疼的越久,記的越牢,」
廉白真君側身,正面著他,「白天的事你一眼看穿,今夜之事,你看懂了嗎?」
你為什麼突然一幅老師抽查作業的嘴臉?
廉白真君的語氣,讓謝荷翁有些不爽,今晚對我來說最大的事,就是你特麼的給我改了契約,有期徒刑變無期!
見幼崽低著頭久久不答,廉白真君有些失望,「算了,你還小,不懂也正常。你只需記得,我不是在害它。」
什麼我不懂,勞資聰明著呢!少年心性最怕激將,謝荷翁可見不得別人說他不行!
白天的事,肯定是指那場苛刻的招聘,今晚的事……
「您覺得對於小鹿來說,我講一千句勸告的話,不如它挨一頓毒打是嗎?」
幼崽偷偷翻的小白眼可沒能逃過廉白真君的眼睛,他哼笑一聲,「是的,血淚比言語更有重量。」
「這世道弱肉強食,沒有實力,是不該有脾氣的。如果不趁此磨礪他的心智,等到我無暇照看之時,又有誰去救他?」
「你莫要覺得,我在害它。」
「如此處置,還有一點,」廉白真君頓了頓「炎魔做了罪人,也能避免它仇恨於你。」
「它怎麼可能恨我?」
謝荷翁根本不信,「它現在去報仇不是送死嗎?我攔著它是為它好啊!」
「它一心報仇,你卻想將它藏回畫中,在復仇的路上,擋路者,都是仇敵。」
「為他好……」廉白真君垂著眸,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那我要是說,和你締結契約,是為你好呢?」
「啊?」你放P!
第19章 亡國之君
「『我是為了你好』,這話太傲慢,聞者心生叛逆,就像你現在這樣。」
韻海閣燈光昏黃的走廊里,高健的廉白真君一襲黑袍,唇色淺淡。
他垂著頭,看著暗自生氣的幼崽,「易地而處,小鹿聽到這話時,也同你現在一般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