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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1:00:34 作者: 挽白駒
查完帳,廉白看著石樓內到處擺放的珍寶,昂貴而不耐舊曬的幔簾,價值千金的名貴香料,他終是忍不住道:「秋宮,驅民從欲,罄物奉己,乃是危亡之兆。相較於百年之前,你更小了一寸七分。」
他們來自同一片海域,同一個王朝,又還存在著一份特殊的關連,情分非比尋常,這讓廉白不得不出言告誡。
他們都曉得,當返老還童至嬰孩時,秋宮便會死。
「聽聞,韻海閣內舊仆五十餘,皆為你撙裁?」
秋宮躬腰站著,顯得更加矮小,「我不放心後來者,故派遣舊仆攜金出遊,尋訪陛下。」
陛下?想到先帝,又想起秋宮的夙願,一陣無力湧上心頭,廉白指著滿室琳琅,「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在廣散錢財去尋她?」
萬界如星屑,往事過千年,跨越時空去尋找一個妖皇,這希望何其渺茫?他以為秋宮早已放棄!
廉白有些動了肝火,道:「我將舊仆盡數交於你,是為讓你分權分責,有空修行,可你做了什麼?將他們全部遣去尋找,偌大韻海樓,竟只剩下了兩三個僕從!你當知曉,凡是親力親為,只會加速你的衰亡!」
這番話中拳拳愛護之心,秋宮怎會不知,他無顏面對,只將小小的腦袋垂得更低,「真君,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找回陛下,重伴聖側啊……」
「執念為枷鎖,你自己斟酌吧。」
開口相問,更問出一樁煩心事,廉白一甩袍袖,寒著臉走了。
等到廉白真君遠去,秋宮繃直的腿泄了勁,跌坐在堆滿珍珠的箱子上,他翻身緊抱那口寶箱,喃喃自語,「如果執念都沒有,命途漫漫,該多麼無趣?」
第14章 小鹿
不知道什麼原因,謝荷翁到了衢城以後,睡眠質量一直很好,幾乎沾枕就睡,一夜酣眠至天亮。
但是今晚,他做夢了。
他覺得自己就是在做夢,因為他的視野是在半空的。
他浮在半空,看著自己的身體翻身下床,只穿著一條四角內褲打開門,光著腳走了出去。
他走出院子,晚風吹在裸露的胸膛上,涼意沁心,草木的香氣縈繞鼻尖。他朝著園林深處走去,腳底板踩到散落的松針,蓬鬆柔軟,穿過花叢,露珠打濕腿肚,腳底的土壤有些硌腳。
他旁觀自己在林園裡遊蕩,暗想:這夢還挺長,到底要走到哪兒去?明天還得早起上班呢。
接著,他就發現這場夢中遊園,變成了夢中投湖自盡……
只見他的身體走到韻海湖邊,一點猶豫都沒有,噗通一聲,跳下了水。
這巨大的聲響驚動了湖裡的荷花精,它坐著水波趕過來,發現了在水裡掙扎的謝荷翁,連忙控水將他托起來。
「小荷翁你怎麼突然跳水呀!」
我也不知道!
謝荷翁的意識漂浮在半空,看著下方著急追問的荷花精,和浮上來後開始使勁兒往深水區游的自己。難道我最近壓力太大,潛意識裡已經不想活了?
嘶!這種夢中旁觀自己自-殺的情形,太恐怖了!
謝荷翁試圖強迫自己醒過來,但不管他怎麼用力,夢還是在繼續。夢中,被湖水凍得渾身發紫的他執著的往湖心游,荷花精一直伴隨在左右,不敢離去。
終於,他游到了煙波籠罩的「「韻海荷心」」高台下面。他的身體試圖翻上高台,可台上好像有什麼東西阻隔,他爬不了。於是,接下來出現了叫謝荷翁肝膽欲裂的一幕。
他的身體,開始用頭不要命的撞擊高台,好像和那台子有仇一樣。咚!咚!咚!一次一次,拼盡全力,血花迸濺!
靠啊!這夢太恐怖,謝荷翁在半空中待不住了,他的意識飄下來,使勁兒去扒拉自己,可每次手都從自己的身體裡穿過,他抓不住!
荷花精被這瘋狂的一幕嚇得尖叫起來,一會大喊謝荷翁的名字,一會又驚呼廉白真君。
而它的尖叫,終於起了作用。
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現在高台上。隨著他的出現,高台白霧散盡,視野終於開闊,露出浮在水面上瘋狂撞頭的謝荷翁,和一頭鹿。
兩者都是渾身赤-裸,頭破血流。
廉白真君蹲下身,長長的袍角滑入水中,沾水不濕。他修長蒼白的手在空中一招,再往謝荷翁頭頂一按。
意識歸位,謝荷翁猛地睜開眼睛,但他沒有回到自己溫暖的小床上,他此刻漂浮在冰冷的水中,額頭劇痛,滿眼血紅!
緊接著,他的身體飛出水面,躺到了一處明亮空曠的大殿上,旁邊還躺了一頭奄奄一息的小鹿。
廉白真君捧著驚駭痛哭的荷花精,站在一人一鹿面前,視線在兩者之間來回掃視,接著驚訝挑眉,哼笑出聲,「怪事。」
一人一鹿的額頭皆是皮開肉綻,血滴在光潔的玉石地磚上,弄髒了地面。
他捏了個法訣,將這兩隻落湯雞的傷口治癒,便懶得多管,低頭耐心安撫手中的小荷花。
頭上劇痛消失,被撞成悶瓜的謝荷翁總算醒了神,他在心裡瘋狂爆粗口,這不是夢!這特麼不是夢!哪個傻逼暗算勞資!
謝荷翁腦內瘋狂運轉,終於,他將視線投向了躺在他旁邊,還在暈菜的那頭小鹿。
他爬坐起身,指著鹿控訴道,「是不是你?」
廉白走回自己的玉案後坐下,又取了一個獸牙雕琢的鬼工球給荷花精玩,小荷花精終於止了哭泣。對於殿中幼崽之間的鬧劇,他不想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