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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41:46 作者: 小合鴿鳥子
江潯挺了挺背,看了看身邊的夏清澤,再面朝夏櫻,點了一下頭。
「那就是你了。」夏櫻能確定,「那一年暑假,有一次雨下得特別大,你父母沒來接,你自己走回家的,對吧?」
江潯有些愣,問夏櫻怎麼知道的。他十二歲那年確實在市少年宮學過畫畫,課在下午,結束後他需要換乘兩趟公交回家。但那天的雨勢太大,他錯過了最後一趟末班車,身上又沒手機和打車的錢,還真在雨里走了三個多小時回家。第二天他感冒了,但還是堅持來上課。和他同班的很多都是被父母報名而不是出於喜歡,所以都偷偷笑話他,覺得他這人很奇葩,生病了都不知道請假。
「我那段時間在市少年宮的芭蕾舞班兼職,有個學生又跳芭蕾又學畫畫,就跟我講了你的事,還帶我去看你,我就站在門外,看你一個人坐在畫室里練線條,畫幾筆就要擦一次鼻涕。」
江潯撓撓頭髮,覺得挺丟人的,但夏櫻目光炯炯,說:「我那時候就覺得,你肯定很喜歡畫畫。後來我的學生說,你可能把其他人的嘲笑聽進去了,之後都不來了。」
「啊,我沒來上課,是因為我爸媽怕我又遇到這種天氣,又生病。」江潯不好意思地笑,他父母當時的想法很簡單粗暴,直接從根源上解決問題,而不是來接他,或者多給他一些錢。
「不過我一直在畫的,我現在還在做動——」江潯捂嘴,差點說漏了。夏櫻眉頭皺了皺,然後舒展開,不再遺憾道:「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還很後悔,懊惱自己那天為什麼沒進畫室,跟你聊聊天說些鼓勵的話,說不定你就不會離開了,你既然還在畫,那再好不過了。」
「嗯,我不會放棄的。」江潯知道自己和夏櫻還有這般機緣巧合,也挺開心。吃完飯後他和夏清澤坐在客廳,面前又是一盒彩筆,他把在他眼裡都是黃色調的抽出來,擺在桌上,跟夏清澤說:「你可能不知道,諾蘭也是紅綠色盲,他這麼厲害的人物都分不清紅和綠色調,我——」
「他做動畫嗎?」夏清澤用陳述地語調反問。
江潯撇了撇嘴,並不是很有底氣:「拍電影……和搞動畫,原理差不多呀。」
夏清澤看著他:「你為什麼不事先和我說。」
「因為沒什麼必要啊,」江潯真心這麼覺得,「而且你想啊,小愛同學這麼bug的存在,說不定我只是在這個夢境裡是色盲,夢一醒就恢復正常了。就算不能,小愛同學脾氣這麼好,我、我到時候和她撒撒嬌賣賣萌,它肯定就把顏色辨別能力還給我了。」
夏清澤還是看著他,一言不發,江潯也覺得自己的假設天馬行空,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夏清澤站起身邁開步子上樓:「這個夢不做了。」
「別啊。」江潯音量提高,攔在夏清澤前面,「你這是意氣用事,你想想你媽媽,姐姐,還有牧雲依,你不能——」
「那你的眼睛呢?」夏清澤聲線一抖。
江潯張開的雙臂縮了縮,但隨即更堅定地橫在夏清澤面前:「你不能告訴她們。」
夏清澤不依,手放在江潯肩膀上要將他推開,江潯握住他的手腕,說:「這是我心甘情願和小愛同學換的,我自己的眼睛我說了算,你要是現在上去告訴你媽媽,你才是一廂情願。」
他們佇在原地,良久,江潯鬆開手,夏清澤的指腹划過他眼下的皮膚,問為什麼。江潯笑,眯著眼,說:「你在這個夢境裡真的很開心。」
他曾默默無聞地喜歡夏清澤很多年,在有具體回憶的高中三年,他從未見過夏清澤發自內心的笑。夏櫻的死是達摩克利斯之劍一直懸在他的頭頂,他認為那是他的過錯,一直背負著,從未鬆懈和解,直到他們進入到這個夢境。
放在以前,江潯都不敢想,夏清澤會跟自己在廣場上轉圈跳舞,會抱著他摘柿子,會明目張胆給他傳字條,裡面摘抄木心的詩。
他是在這個夢境裡才知道,原來夏清澤也可以是這樣,那麼自在和釋然,
「我希望你開心。」江潯主動抱住夏清澤,固執道,「你開心我才能開心。」
夏清澤還能說什麼呢,指尖穿過江潯烏黑柔順的頭髮,將他護在懷裡。他的姐姐在樓梯口清清楚楚地聽完他們所有的對話,光著腳沒發出任何聲音,面無異色地回到了書房。她的母親和好友都在那兒,翻看過去的相冊,裡面有蔣靈和夏樓山,蔣靈看著那些老舊的相片,頭一回和女兒說起父輩的愛情。
故事很俗套,夏樓山對舞台上的蔣靈一見鍾情,兩家人門當戶對長輩就包辦了婚姻。蔣靈對結婚並不排斥,但不想要孩子,談戀愛的時候夏樓山當然答應,可真結婚了,他也站到家族利益的陣營里。他們有了兩個孩子,他成了事業有成兒女雙全的人生贏家,蔣靈則因為生育對身體的損傷告別了舞台。她希望夏櫻能彌補她人生的遺憾,所以才培養她從小學芭蕾,將所有心血都傾注在女兒身上,用愛的名義將女兒綁架,脅迫她過自己想讓她過的人生。
她已經付出過代價,追悔莫及,她絕不會再重蹈覆轍。別說是染髮,就是拿她的命去換夏櫻的,她也會毫不猶豫。
可這終究是在夢境裡,心思細膩如夏櫻,怎麼可能看不出蔣靈失了分寸的關懷和愛背後,她心性的驟然轉變,再加上方才夏清澤和江潯的對話,她也能隱隱猜到都發生了什麼,她身邊的人都從哪裡來,又最終要回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