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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32:12 作者: 維和粽子
    傾夕便也是在那時趁虛而入。

    她是最後一個。

    令主什麼也沒做,她便主動想要來勾引他。

    但結局仍是慘澹收場,她還是太天真,不明白這樣一個連存在意義都不明的軀體,早就沒有所謂的愛……

    愛也好恨也好,她所奢求的,早在無盡的輪迴中被碾壓成了齏粉。

    擺放下六杯酒時,他其實並不想殺她。

    他不會死,即便喝下穿腸毒藥也只會痛,不會死----這或許仍是一場試探。

    他贏了,卻也輸了。

    幸好他已經沒有什麼多餘可輸的了。

    在鬼都的榻上看見姜隨雲時,令主想,大抵,這是最後一次。

    他不想遵守規則,卻不知道會得出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這條路,終究是他自己選的。

    ***

    大夢一場。

    恍若隔世。

    一個人的一生能有多長?

    六十年,七十年,八十年……?

    反反覆覆在相同的人生道路上來來去去,又會有多少年,便如無數個轉世,無數次輪迴。

    執念又如何,重複數百年,已經深刻進靈魂中……誰敢說這不比愛更刻骨銘心?

    即便已經失去愛人的能力。

    聶棗醒來的那一刻,隔了很久,才緩緩念著守在她枕邊人的名字:「……白芍。」

    白芍呆滯地看著她,足足過了半刻鐘才猛地抱住她,聲音驚喜道:「你可算醒了!」一邊又忍不住道,「你怎麼一覺睡得說起話來跟令主似的!」

    聶棗無意識的勾勾嘴角,一直到下午才開始回魂。

    漫長而龐大的記憶和她些微的記憶jiāo錯,幾乎要將之淹沒,如果不是銅鏡里清楚映出她自己的臉,只怕她都要以為她身為姜隨雲和聶棗的過往才是添加進來的。

    一碗白粥下去,聶棗拭了拭唇,道:「我睡了多久?」

    白芍想了想道:「足有大半年了吧。」

    「這裡是哪裡?」

    「帝都……令主的別院。」

    「令主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白芍簡單jiāo代了一下時局,「你昏過去的時候蒙國剛投降,現下楚國、趙國和韓國都俯首稱臣了,帝國正和魏國打著呢,而且……這老皇帝好像快不行了,就撐著一口氣想等大陸統一,太子和寧王也正斗得不亦樂乎。」

    「魏國……」聶棗念了一會,道,「那顏承衣呢?」

    「棗姑娘,你真以為我什麼都知道啊?這大半年困在這裡照顧你,我都……」

    「柴……崢言呢?」

    白芍突然噤了聲。

    聶棗抬起頭,目光灼灼看著她,又重複了一遍:「柴崢言呢?」

    白芍不說話。

    聶棗合上眸子,片刻後,她慢慢站了起來:「大半年來多謝了。」

    「哎,你……你要去哪?」

    「去解決一些事qíng。」

    ***

    船不難找,通往鬼都的海域她記得很清楚。

    這一次,不需要任務令牌,她也可以輕易到達鬼都。

    鬼都原本熟悉的道路,再度陌生又熟悉起來。

    腦海中清晰浮現它們變遷的模樣。,一糙一木一磚一瓦,形成了如此規模的鬼都。

    還沒接近中心,聶棗的道路便被阻攔住了。

    「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手持摺扇的翩然青年站在那裡,目光複雜地望著聶棗。

    聶棗差點忘了他是誰,好一會,才道:「魏離,讓我過去。」

    「自然是不會這麼輕易讓你走。」

    摺扇攻來,鐵製的扇骨碰撞著聶棗的短刀,錚錚然作響,但聶棗到底身體沒恢復,對了幾招便落了下風,魏離的摺扇抵住聶棗的頸脖,鋒利的刃口卻沒有繼續向前。

    聶棗看向魏離,嘆了口氣道:「如果要報復我……能等我回來麼?我有件要緊事,得先……」

    「你以為我傻嗎?」魏離打斷她,「現在放走你我還有機會嗎?」

    「……帝國正在打魏國。」

    「我知道,但就算我回去也沒用……」魏離恍惚片刻,之後又狠狠盯著她,「不要岔開話題,把我在這一丟就是一年,你……」

    「為什麼對我這麼執著?」

    魏離一愣,俊秀的臉容上浮現出幾抹難堪:「你明知道還來問我……」

    最後一次見到魏離時,她問過他,是否還喜歡自己。

    他的回答雖小聲卻無比清楚。

    「林久依根本不存在,她本來就只是我裝……」

    「你要說我多少次!林久依也罷,聶棗也罷,我喜歡的就是你!」魏離吼道,「你以為我願意嗎!誰想喜歡你啊!人渣、xing格惡劣、脾氣bào躁、還有nüè待傾向……明明知道喜歡你簡直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可我還是忍不住貪戀你給的那一點溫暖,還是會為你的笑容心動……如果沒遇到也就算了,偏偏讓我遇到你……」

    「我以為你只是不甘心被我拋棄想要報復回來的執……」

    「是!我就是執念!什麼時候你死心塌地的愛上我一次!我才……」

    「如果我死心塌地的愛上你一次,你就會放棄我?」

    「我……」

    話音未落,魏離已經被聶棗偷襲得手。

    把魏離放倒,聶棗勾起嘴角道:「還好你只有這一次罷了,遇不上我,大概你也就沒這個劫難了。」

    離開魏離,聶棗直奔令主的寢殿。

    道路空闊而沒有人煙,像早料到她要到這裡一樣。

    站在令主殿門前,聶棗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將之推開。

    「你來了。」

    那個男人依舊冷靜坐著,書案上散落著文書,雜亂無章。

    沒再帶著面具,那張蒼白清雅的面容熟悉到了骨子裡,他再也不去掩飾自己分毫,徐徐抬眼看她,仿佛已等了很久。

    冰灰色的眼睛同記憶里別無二致,然而過去看不懂的qíng緒此刻都迎刃而解了。

    她動了動唇道:「為什麼要都告訴我?」

    「你有必要知道。」令主笑了笑,碎玉般的嗓音,語氣卻是不曾有過的輕柔平和,「過去種種許多都是騙你的,唯有這樣是真的----你是我的執念,唯一的執念。」

    聶棗站住。

    令主起身向她走來,唇畔依然掛著冰冷的微笑:「告訴我……你看完是什麼感想?」

    「同qíng?心疼?還是覺得很可怕----畢竟我對你做過這麼多殘忍的事qíng。」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像是真的很好奇答案。

    聶棗回望令主,眼睛裡的霧氣漸漸散去,只剩下一片安寧。

    「接下來你想做什麼呢令主大人?」

    「統一大陸,推翻夏家的帝國,殺光所有你看不順眼的人……證明即便是命運,你也可以輕易篡改……現在的你可以把任何人和事玩弄於鼓掌之間。」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或許你最應該做的不是這個,而是……」

    她抓住令主的手,按在自己的頸側:「你掐了我這麼多次,為什麼不gān脆再狠點心,殺了我?」

    令主的手指流連在聶棗脖頸,隨著聶棗的話,輕輕嘆道:「為什麼呢……」

    仰起脖子,聶棗在令主的唇上吻了一下。

    「你若是做不了決定,那就我來。」

    匕首猛地刺進令主的胸口,血濺四溢。

    令主低垂下眸,這讓他看著她的目光竟然還顯得有些溫柔:「你知道的,我殺不死。」

    「我知道。」

    聶棗點頭,「我本來也不是想殺了你,只是……稍微困住你,匕首上塗了東西。」

    他的體質對那些xing熱的藥材極為敏感。

    「而且……」她頓了頓,「這算是,報復你這輩子對我的折rǔ……執念在你本與我毫無gān系,這一世的我雖為你所救,卻也因你痛苦多年,與愛人生離死別。」

    令主笑笑:「然後呢,你要去做什麼呢?」

    聶棗這才緩緩道:「你是用什麼代價得到現在這副軀體的……恐怕是類似獻祭罷?你把自己出賣給了那個……邪物?那東西……的確是個邪物,恐怕渴求戀人愛需別離、求而不得的並不僅僅是令主你的惡趣味,更多還是因為它需要吧?所以你建立鬼都,拆散了一對對qíng侶,只怕也睡為了滿足它的需求……」

    聶棗雖然看不到令主jiāo易的過程,但有些事qíng猜也猜得到。

    究其根本,這悲劇的元兇,當是那個讓顏承衣返回到過去的寶物,然而這世上哪有寶物是這麼害人的?

    寶物……充其量不過是個邪物罷了。

    令主沒承認也沒否認,輕輕笑道:「繼續說。」

    「你一次又一次被困在與我不得善終的結局中無法解脫,的確令人同qíng和唏噓,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沉在你的記憶里我甚至開始怪罪自己為什麼不能愛上你,然而被束縛在命運里的不止有你一個,這一次一次,我和柴崢言同樣不得安寧……真正能讓你解脫的怕是只有『我死心塌地的愛上你,從無動搖,從無更改,我們彼此相愛,甜蜜到老』這樣的人生結局。」

    「那麼,令主,我們做筆jiāo易吧。」

    令主笑得越發開心,道:「什麼jiāo易?」

    聶棗盯著令主的雙眸,鄭重道:「我還你一生一世,你換我永世長寧。」

    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

    「如果……我不答應呢?」

    「為什麼?」

    令主貼近聶棗,冰寒語氣讓她不由自主顫慄起來:「你看了我的記憶,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一次一次抵得上生生世世,你卻只想用一世來償還我,未免太過便宜……」他隨手拔出匕首,仿佛沒有痛覺,攥住聶棗的手臂,在她耳邊吐氣如蘭,音如鬼魅:「就算我無法輪迴超度,我也會拖著你一起下地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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