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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32:12 作者: 維和粽子
    姜隨雲已經不是小女孩了,貼得這麼近,立刻便覺得惶恐。

    「放開我----」

    掙扎間,髮釵被碰亂,青絲泄了一身,衣襟也不知不覺被扯開。

    顏承衣的眸暗了暗,雙手一緊,力氣大的仿佛要將姜隨雲嵌進自己的身體裡:「你是我的,誰也不能奪走。」

    「即使是命。」

    咔擦。

    鐐銬。落了鎖。

    聶棗緩緩閉上眼睛,這已是近乎病態的偏執。

    後來的時日一直籠在yīn郁的霧氣中,姜隨雲被顏承衣囚禁,寸步不得離開,即使是姜家被行刑那日,他也未曾放姜隨雲離開。姜隨雲懇求他,顏承衣卻只道那樣的畫面看了也無益,不如在家陪他琴棋書畫。

    「你害死了我父母,卻就連讓我見我父母最後一面都……」

    「那就怨恨我吧。」他輕描淡寫地說,「反正我愛你,你是我的。」

    「……你瘋了嗎?」

    顏承衣順著姜隨雲的臉龐撫摸:「就當我瘋了……看著我。」

    姜隨雲如他所願,一雙黑眸緊緊盯著顏承衣,視線如冰似霜,他的模樣占滿了她的瞳孔,模糊而詭譎,卻也存在感昭昭。

    「只准看著我。」他很開心,笑著命令道。

    姜隨雲張嘴,狠狠咬住顏承衣的手指,齒痕深可見骨,鮮血順著指fèng滴落。

    顏承衣微笑著鉗住姜隨雲雙頰,抽出手指,傾身用同樣的力度咬住姜隨雲的唇,血腥味四溢,瀰漫開去。

    待退開,空氣中只餘下一個狠而恨的「滾」字。

    他們激烈的爭執,一次更勝過一次。

    那點些微的相處qíng誼被很快磨得消失殆盡。

    聶棗清晰看著顏承衣眼中的冷郁越來越深沉,沉痛和怨恨像是倒置進湖底的沉船,被海藻所纏繞,面上卻仍是一派波瀾不動的死寂。

    矛盾的頂峰在一年後爆發,某個被雨水淹沒的夜晚,顏承衣終於忍無可忍qiáng占了姜隨雲。

    事實上就連聶棗都奇怪他怎麼能忍這麼久。

    置身事外,她像在看戲,而並非親身經歷,毫無代入感,雖然明知這就是她和顏承衣,也無論如何無法接受對應。

    就她而言,眼前的姜隨雲和她現在的xing格差別甚大,不懂虛與委蛇,不懂曲線救國,甚至不懂稍微妥協,她渾身是刺,被bī迫成了另一個模樣----天天想著如何殺死顏承衣,或者被顏承衣殺死。

    實際上,聶棗每時每刻都在懷疑,顏承衣下個瞬息會不會無法忍受而gān脆殺了姜隨雲。

    不過……

    聶棗可無可有地想,如果沒有柴崢言,她當初是不是或許也會變成這副摸樣?

    可惜沒有如果,她已經是聶棗了。

    那之後,兩個人的關係降至冰點,每一次見面都伴隨著bào力和血腥,有姜隨雲的,也有顏承衣的。

    直到,大夫查出姜隨雲懷孕了。

    顏承衣單方面求和,姜隨雲冷冷看著他:「我怎麼可能給你生孩子,你傻了嗎?」

    「生下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包括放我走?」

    「除了這個。」

    「呵……」

    戾氣稍稍從顏承衣的眸底褪去些許,他不再出現,每日叫人如流水般送去各類藥材佳肴,可侍從來報姜隨雲什麼也沒吃。

    他不得不去跑去見姜隨雲,可她看起來寧可將自己耗死,根本撐不到十月懷胎結束,顏承衣,輕聲道:「好,我答應你,你生下來我就放你走。」

    姜隨雲抬頭:「此話當真?」

    「當然,不過我有個條件……」顏承衣淡淡道,「這期間我必須陪著你,藥和飯菜你也必須吃。」

    「……好。」

    聶棗嘆氣。

    顏承衣形影不離的照顧了姜隨雲數月,即將為人父的喜悅將他的jīng神又拉了回來,不管這個孩子是怎樣的環境下出生,至少他可以給他最好的。不止姜隨雲的衣食住行樣樣都要經過他的手照顧的無微不至,顏承衣甚至還找了七八個婆子丫鬟侍候在身側,此外他還耐不住將孩子直到入蒙學的規劃都完整的做好了,布置好了房間,備好了足夠孩子穿到頭十歲的衣服……

    做這些時,他完全溫柔下來,仿佛還是當年那個寬容謙和的顏承衣。

    「先喝粥,還有晚上熬的湯……」

    「怕你悶得慌,我叫了幾個雜耍班過幾日來,下個月還有蹴鞠比賽,你要去看嗎?」

    姜隨雲輕輕蹙眉,低聲道:「你有完沒完?」

    顏承衣笑:「不想去就留在家,我陪你。」

    姜隨雲有些彆扭,但最終還是搖搖頭:「不,我去。」

    他一勺勺將燕窩粥餵給姜隨雲,看她慢慢吃下去,才神色溫存地替她拭淨嘴角,笑著道:「這也好,我特地為你造的馬車也能派上用場了。」

    天氣轉冷,替姜隨雲披上薄裘扶她到院子裡休息,顏承衣取腰間的笛子輕chuī。

    這次響起的笛聲輕快隨xing,似風中jīng靈在碧翠枝葉間活潑跳躍,悠揚婉轉又靈動鮮活。

    曲罷,他握住姜隨雲的手,音調無起無伏道:「你還恨我麼?」

    姜隨雲轉臉看他,眼眸中閃過幾許茫然,幾許脆弱。

    他忍不住抱住她,萬般珍重似擁著稀世寶物。

    顏承衣壓根沒打算遵守誓言,女子對自己的孩子一貫有天生的關懷母xing,等生下來只怕姜隨雲就不想走了,當然,她也走不了了……

    不過可惜的是,他滿心歡喜沒等來自己的孩子,先等來的是一柄槍。

    姜隨雲也沒指望過他會遵守誓言。

    彼此都是在拖延時間罷了。

    而如今,姜隨雲等到了。

    蹴鞠場的貴賓席中。

    柴崢言握槍,尖銳的槍頭抵在顏承衣的頸側,皺了皺眉轉頭問:「姜小姐……」似乎是在問要不要殺了他。

    顏承衣靜靜坐在輪椅中,冰灰色的眸子只盯著姜隨雲。

    「等等。」姜隨雲道。

    顏承衣的眸子眨了一下。

    姜隨雲突然笑起來,媚惑又純真,卻透著一股難言的惡意,等顏承衣回過神,疼痛剎那襲來,血液迅速浸透衣衫,他低垂下頭,腹部已經被深深地cha.進了一柄匕首。

    「謝謝你的照顧了。」她說。

    烏黑眼瞳中滿滿是復仇的快意。

    從未有和緩,從沒有不恨,都是偽裝。

    他扭曲了自己,也扭曲了姜隨雲。

    姜隨雲和柴崢言很快離開。

    顏承衣倒在自己的輪椅中,血流一地,冰灰色的眸子放空到了極致,只餘一片空濛。

    唇瓣翕動,聶棗面前辨認,他說的是----

    我到底在做什麼?

    ***

    顏承衣被救了回來。

    姜隨雲畢竟是個新手,手難免會顫,再加上胸口龍髓玉的格擋,讓刀鋒不自覺的避開了致命處,卻也害得顏承衣不得不在chuáng上躺了數月。

    徹底痊癒已是一年多後,顏承衣沉默著繼續出海。

    他不再怨恨,反而顯得很迷茫。

    雙腿無法使力,他便尋了粗壯樹枝做拐棍,但道路還是漫長險阻,最後到達時,已是一步步爬向石dòng里。

    他沒急著許願,而是靜靜坐在那裡,眼眸寂寂。

    「我是為了什麼……」

    「不是為了彌補遺憾……為了讓她幸福嗎……」

    說著,顏承衣低低笑了起來,嗓音沙啞苦澀,笑得嘴角直沁出血來。

    這一次,聶棗發現,顏承衣再度回到了姜隨雲與柴崢言相識之前。

    而他失去了聲音。

    失去了舌燦蓮花,也沒法長袖善舞。

    他能做的,只有看。

    他看見姜隨雲在擂台下望著柴崢言眼睛直發光。

    他看見姜隨雲化裝成僕從模樣想去柴府接近柴崢言,卻驚了馬,反被柴崢言救下。

    他看見姜隨雲隔三差五便出入柴府,有時看柴崢言練劍,有時帶著柴崢言到處閒逛。

    他看見姜隨雲領著柴崢言去看花燈,去看廟會,去看高僧做法事祈福,他們提著鴛鴦燈籠,臉上滿是笑容。

    他看見姜隨雲生辰那日,偷偷離席,帶著柴崢言出城放煙花,璀璨絢爛的花火將一對璧人映得分外登對,天空也被染成了五彩畫布,美得幾乎叫人無法言語。

    他看見……

    姜隨雲向他退了婚,低垂頭,忐忑不安道:「抱歉,我喜歡的是柴家公子,我們的親事能不能……」

    顏承衣淡淡笑著頷首,隨後他如長輩般摸了摸姜隨雲的頭。

    姜隨雲喜出望外,抱著顏承衣的手臂搖了搖,笑得毫無心機:「承衣哥哥沒想到你這麼好說話!承衣哥哥你真是太好了!我還擔心……啊,不說那個了!總之喜酒肯定不少你的!」

    聶棗不知道顏承衣現在心裡是何感受,但肯定並不如表面這般風輕雲淡。

    姜家出事時,柴崢言帶著姜隨雲往外逃,帝都內已滿是兵士。

    在兩人即將被發現之際,顏承衣叫下屬成功引開了兵士的注意,並且引著兩人藏在了顏家的密室中。

    月余後,風頭過去,得知姜家已覆滅,家人具已死去,姜隨雲撲在柴崢言的懷中哭的一塌糊塗。

    柴崢言溫聲安慰,耐心而溫柔。

    顏承衣就站在邊上,他說不出話,只能局外人般看著,指尖過於用力嵌進掌心,有血滴無聲墜地。

    沒多久後,兩人向顏承衣道過謝,便決定離開帝國去其他地方遊歷散心。

    臨別時分,甚至兩人還都抱了抱顏承衣,充滿對恩人的感激。

    顏承衣站著看兩人在朝陽下的背影漸行漸遠,視線漸漸垂落。

    他按著心口,仿佛那裡有什麼被剜去了一樣。

    好一會,聶棗突然聽見耳邊響起一個不甘心的聲音。

    顏承衣明明開不了口,可這個聲音還是清晰浮現在聶棗耳畔,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壓抑狂bào虛妄……似野shòu末路時的嗚咽嘶吼:「為什麼……我就不行呢?」

    ***

    讓聶棗料想不到的是,顏承衣開始習起了武。

    世家子弟本來就會有些武藝傍身,但大都並不jīng通,顏承衣也不例外,這也並不奇怪,世家子弟吃不了苦,也沒有一定要武藝超群的必要,顏承衣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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