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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32:12 作者: 維和粽子
    片刻後他又道:「既然他死了,那龍髓玉也沒用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麼?」

    聶棗仍是低頭笑,說話卻更似自言自語:「是啊……我還來找你做什麼呢?或許我也應該死了比較好……」她更緊的抱住膝頭,將身體蜷縮成一團,道,「這次真的只剩我一個人了。」

    顏承衣突兀想起病中時,聶棗攥著他手說的話。

    ----好冷……別丟下我……別剩我一個人……

    ----好冷……別走……

    因為他是姜隨雲最後唯一還認識的人,所以她就來找他了?

    所以她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即便是死也沒關係?

    顏承衣覺得五味雜陳,不過很快他冷靜過來。

    比起他不喜歡聶棗這件事。

    他更篤定的是,聶棗絕對不可能喜歡他。

    站起身,顏承衣冷淡道:「不過這裡可沒有第二個懷抱等著你。」

    就算他真的喜歡聶棗,以他的驕傲,也不會樂意去做一個已死之人的替代品。

    ☆、第五六章

    第五十六章

    聽完顏承衣的話,聶棗越發垂低頭,斑駁長發如水流般滑落,掩住她目中的qíng緒。

    「我知道……我會走的……很快就走……」

    艱難而低塞。

    幾乎要讓顏承衣懷疑自己是否太過冷酷。

    沒過幾日,聶棗身子稍稍轉好,重新將頭髮染回黑色,便向他告辭。

    她來時不巧,恰好治粟內史的長子鄧思拜訪顏承衣。

    聶棗便等在一旁。

    鄧思跟顏承衣說著話,視線卻頻頻朝聶棗看來,好幾次走神甚至沒留意顏承衣在說什麼。

    「抱歉抱歉。」鄧思十分歉疚,轉而道:「這位小姐似乎有什麼要先同顏當家說,顏當家不妨先顧她,我不急。」

    顏承衣終於將臉轉向聶棗,語氣冷下了幾分:「你要走便是,不用與我商量。」

    她臉上病容依舊,原本應該再將養幾日,卻急著離開,像是在同顏承衣賭氣。

    聶棗扯嘴角,道:「我知道了。」聲音虛弱。

    顏承衣沒回話,倒是鄧思神qíng驚訝,道:「小姐你還病重,怎能……」卻見素來xingqíng體貼的顏承衣也沒有半分要阻攔的意思,驚訝又變成了愕然,對那女子也多了幾分憐惜:「小姐,能否稍等,在下一會也要離開,小姐若要去哪在下可以送上一程。」

    「謝謝公子好意。」聶棗抬了抬臻首,鬢髮凌亂襯著她的臉龐,平添了些許嫵媚,「不過不用勞煩了。」

    說完,她便離開了。

    鄧思匆匆跟顏承衣告別,也追了出去。

    顏清見狀,小聲問顏承衣:「主人,要小人追出去看看嗎?」

    顏承衣看了一眼聶棗消失的方向,很想同顏清說不用了,可鬼使神差地,他道:「……備轎子。」

    ***

    聶棗病中自然走得不快,沒一會就被前來的鄧思追上。

    鄧思下了轎子,快跑兩步,繞到聶棗前頭,目光擔憂:「小姐,讓在下送你去醫館可好?」

    聶棗按著胸口,咳了一聲,輕輕搖頭。

    但對方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反而更近了一步,膽大包天地握住聶棗的手,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她:「小姐這樣一個人,在下實在不放心。」

    鄧思手握柔夷,只覺得眼前女子無一處不美,樣樣都戳他心窩。

    原本想著是顏承衣的人,便不該動手,沒想顏承衣卻是主動讓她離開……雖然鄧思實在想不通顏承衣為何會對這個女子如此不假辭色,顏承衣對女子一貫溫柔體貼予取予求,不過這倒是恰好便宜了他。

    稍稍對她用些心,再溫柔以待,想來不消多久就能手到擒來,美人在懷,想著,鄧思面上的神qíng更殷切了些。

    美人掙了一下,卻沒能從他的手中掙開。

    鄧思越發心花怒放,手上用力便要將聶棗拖進自己的轎子裡。

    ----「放開她。」

    聞言,鄧思不悅地抬頭。

    腳步聲快速接近,有人一把從他的手裡奪過聶棗的手腕。

    鄧思看清來人,愣了愣,道:「顏當家,你不是……」

    眼前的貴公子皺著眉,不甚開心卻也無半分退讓的道:「抱歉,鄧公子,我改主意了。」

    ***

    轎子中。

    聶棗咳嗽了兩聲,靠上轎壁。

    顏承衣面沉如水的坐著,此刻方覺得自己魯莽,他只是想跟去看看,沒料到見到聶棗眼眸空濛半推半就就要被鄧思拉上轎子,竟然會覺得不能忍受。大抵還是骨子裡對女子憐香惜玉的心思作祟,見不得女子受rǔ,可這是聶棗,又怎能以一般女子的qíng形來看待……

    空氣中只有彼此呼吸的聲音。

    「多謝。」聶棗輕聲道。

    顏承衣輕嘲:「我還以為會被你怪罪攪了你的好事呢。」頓了頓,「你若是嫌我多事,我現在可以再把你給鄧思送去。」

    其實也不是沒有可能,鄧思早說今日要來,聶棗偏偏這個時候來告辭,說不定也是指著從他這裡攀上鄧思。

    若真是如此,那他還真是……

    「……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麼?」聶棗忽然道。

    顏承衣一愣。

    她的聲音很低,語氣中竭力壓抑著什麼:「我是真的沒有力氣,如果剛才我被他拖走……就算吃了什麼虧,也是我咎由自取……是吧……」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力氣,「你還記不記得……我也只是個女子而已……」

    她控訴,無比委屈。

    顏承衣心口一窒,被人攥緊般,他突然不知道說什麼。

    「停下,我要下去!」

    聶棗突然道,踉蹌著站起來,轎子一停,她便躍下。

    離開時,一滴溫熱的液體落上了顏承衣的手背。

    淚明明不熱,卻燙得他頭腦一片空白,等意識清醒過來時,他已經下轎追上了聶棗,手臂一用力,將她抱在懷裡。

    那一瞬間,顏承衣忘記自己要做什麼。

    「抱歉。」

    他停頓了一下,有些僵硬。

    仿佛有什麼在阻止接下來的話出口,他很努力才能一點點擠出來:「是我的錯,我不該這麼妄加揣測……」

    滾落入頸脖處的熱淚讓他再一次失語。

    「我也不想這樣,卻不得不這麼做……」

    「我拼了命的努力,那麼那麼的努力……可還是救不了他……我什麼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失去……」

    「什麼都沒有了……」

    聶棗靜靜攥著他的肩膀,手指用力到顏承衣都開始覺得發痛。

    濃烈的絕望和悲戚從她的身體裡逸散出來,所有洶湧的qíng緒似乎都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身體顫抖,一行一行的淚順著眼角滑落,怎麼擦也擦不gān淨,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完。

    顏承衣慌了手腳,腦海里有東西一寸寸炸開,能聽見裡頭鬆動的聲響。

    他都沒意識到自己抱得有多小心。

    ***

    聶棗哭得頭都暈了,因為太過入戲,肩膀止不住的顫抖,連自己的身體控制起來都很艱難。

    但她還是稍稍分神留意了顏承衣的反應,他臉上的冰冷與漠然都被另一種qíng緒取代,也許是愧疚不安也許是同qíng心作祟,反正……都無所謂。

    總之他被她牽動了qíng緒。

    鄧思是她算好的,方才也是她算好的。

    一步一步。

    讓顏承衣忘了她是個多麼冰冷的生物。

    而聶棗跟他說柴崢言已死,也是為了讓他忘記,她接近他是為了索要龍髓玉一事。

    她需要讓顏承衣覺得她空虛,無助,脆弱,不堪一擊,她來找他是因為她已經走投無路,無處可去。

    仿佛靈魂被抽離開,一個人在顏承衣的懷裡泣不成聲委屈無助,另一個人卻在半空中冷眼俯視著這一切。

    聶棗對自己感到厭惡,可她無可奈何。

    反正也是最後一次,成與不成,都是最後一次。

    jīng神漸漸支持不住,她帶著淚水倒在了顏承衣的懷裡。

    顏承衣把她抱回了府里。

    醒過來後,聶棗小心翼翼,又保持著距離。

    顏承衣的態度有了細微的變化,雖然仍是冷淡,可至少不再嘲諷她,也沒再提讓她離開。

    給她請了大夫,開了藥,並讓自己的侍女悉心照顧她。

    幾天後,顏承衣來看她:「怎麼樣了?」

    她緩慢地抬起頭,又低下:「好得差不多了。」

    顏承衣坐到聶棗的chuáng邊,探了一下聶棗的額,已經不燙了,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謝謝,過兩天我就……」

    顏承衣打斷她,道:「那位國師大人……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

    聶棗慢慢道:「這些年,我就是在為他做事。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對於這點我一樣很驚訝……」

    顏承衣心下微微瞭然,又問:「你喜歡他?」

    聶棗猛地搖頭,眼瞳中不自覺的流露出幾分驚懼:「我……害怕他。」

    「那你在我這就不怕他找你麻煩?」

    「怕。」聶棗苦笑,「他xing格善變多疑,之前我替他做了很多事qíng,而柴……」聶棗臉上的表qíng略微不自然,「之後他說放過我,讓我離開,我不知去哪裡,就四處飄dàng,回神時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帝都。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改變主意,總之……過一日便是一日吧。」

    反正顏承衣和令主又不認識,也方便了聶棗瞎謅。

    顏承衣不知信是沒信,徐徐點了點頭。

    聶棗用手指小心的攥住顏承衣的衣角,道:「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我……」

    「我沒有討厭你。」顏承衣有些艱難道,「我只是不喜歡你。」

    「那不是一樣麼?」

    顏承衣:「你不也不喜歡我?」

    聶棗輕輕笑了笑:「你若對我能有對其他女子的一半好,我一定喜歡你。」她裝作輕鬆的聳肩:「沒人會喜歡一個對其他人都好卻唯獨對自己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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