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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32:12 作者: 維和粽子
    ***

    顏承衣。

    令主在開玩笑嗎?

    如果她真的能拿下顏承衣,又何須這麼辛苦攢銀子,直接讓顏承衣給她龍髓玉便是。

    聶棗第二日便離了鬼都,得知她要離開,剛休息好的白芍也忙不迭湊熱鬧跟去。

    聶棗要去的地方並非帝國,而是齊國。

    策馬而去,星夜奔馳,也用了數日,方才趕到齊國。

    一路白芍叫苦不迭,聶棗便只好自己一人先來。

    見到莫神醫,聶棗便直接道:「莫神醫救治柴崢言,使他續命至今我一直很感激,但我沒料到莫神醫會夥同令主一起……」

    莫神醫倒是老實承認:「我欠他人qíng頗多,此番作為也並非傷天害理,又是圓了聶姑娘心愿,我才沒有拒絕。我的原則是不許傷害我的病人,僅此而已,望聶姑娘見諒。」

    「那炎陽花?」

    莫神醫叫人拿來盒子,打開一看,正是那朵鮮紅yù滴的炎陽花:「我沒有用,但炎陽花的功效我也並沒說謊,聶姑娘不信,我可以真的一試。」

    「不用了。」

    現在回想起那三四天,她只覺得那股惡寒感如蛆附骨,渾身都彆扭。

    「我只想問一件事,這個柴崢言……是真的柴崢言嗎?」

    莫神醫:「此話怎講,他自然是真的。」他微微皺眉,「聶姑娘若不信,自可以帶他去見其他大夫。」

    聶棗便是這麼打算的。

    再見到昏睡著的柴崢言,與那幾日令主假扮的並無太多差別,只是身上沒了那些為她受的傷。

    聶棗定定看了一會,手指沿著柴崢言的頸側後腦摸索,確定沒有麵皮後,再細細撫摸他的五官,每一寸都不曾放過,確定了柴崢言沒有外加易容,聶棗仍是不安。

    令主不可信,這個由令主親手jiāo到她手裡的柴崢言也未必可信。

    眼前看到的不可信,手裡摸到的不可信。

    最可笑的是,或許連她的記憶都不一定可信。

    但即便是這樣,她還是希望他是真的。

    就像溺水之人,在沉落海底之時,伸長手指觸及浮木,即便知道那浮木未必真的能救得了她,也還是不願放棄,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抓住。

    聶棗同莫神醫打過招呼,便帶著柴崢言去找其他大夫。

    出門時,聶棗特地另擇一路,避開之前所去的小城,又易容改裝,生怕遇見麻煩。

    不過鄉野大夫的醫術自然也不能同莫神醫做比較,好幾個大夫見到柴崢言時,都驚惶道:「夫人……看你相公這脈息,能活至今已是不易,在下醫術不jīng,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甚至有幾個還轉而問聶棗,「令夫君這調養的藥是哪家大夫開的,在下實在想前去拜訪一二。」

    聶棗不甘心,又趕著馬車多走了幾日,但得到的答覆無一例外,都是束手無策,少有的幾個大夫開了幾副延命的方子,裡頭的藥材刁鑽古怪,且不能保證一定有效果,聶棗默默收下藥方,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禁不住覺得失望。

    眼前人不論是不是柴崢言,至少病重這點並未說謊。

    莫神醫妙手回chūn救人無數,名聲亦是極佳,斷不會砸了自己招牌,將輕易能治好的病說成不治之症。

    再回到莫神醫處,聶棗垂頭,道:「是我冒犯了。」

    莫神醫搖頭道:「錯先在我,你不信也很正常。聶姑娘對柴公子的感qíng我亦很感動,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費盡心思想將他治好……不知道聶姑娘何時能拿到龍髓玉?」

    聶棗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

    莫神醫亦嘆氣:「既然如此,開顱之事還望姑娘多考慮,此法雖然效果不如龍髓玉遠矣,風險極大,卻是另闢蹊徑,能讓柴公子甦醒的唯一辦法。」

    聶棗:「我知道,我會考慮的。」

    「還有。」莫神醫叫住準備離開的聶棗,取了一張藥方給她,「這藥你熬了回去喝,滋補潤發,此事雖是艱難,聶姑娘也要注意身體,莫自己先累壞了。」

    聶棗看了一眼自己的華發,點頭道:「多謝莫神醫。」

    她將頭髮重又染回了黑色,手裡握著顏承衣的木牌反覆摩挲。

    去做了任務又如何,不說成功的可能xing極低,危險係數也高得要命,顏承衣認識的並非她改名換姓的聶棗,而是那掩飾下的姜隨雲,換而言之這個任務,誰去都比她去成功的概率高,就算僥倖成功,令主又真的會放過她嗎?

    公子晏的下場,血淋淋現在她的眼前。

    她也是真的不想再回帝都了。

    已是秋末,莫神醫醫館中種的連株楓樹枝葉紅似焰火,翩躚落下枝頭,若毯般鋪陳在底下,灼灼一片,腳下踩著咯吱楓葉,站在當中便覺得無限溫暖,歲月也仿佛靜謐下來,變得悄然無聲。

    等楓葉快掉完之時,聶棗終於下定決心,去找莫神醫。

    「開顱便開顱吧,一切都拜託莫神醫了。」

    她說。

    說完,聶棗已是滿懷釋然。

    ☆、第五第二章

    第五十二章

    之後的日子,莫神醫便開始著手做著各種準備。

    柴崢言昏迷多年,身體虛弱,聶棗就同莫神醫派來的醫童小樂一起替柴崢言按蹺。

    她暫時不用去想其他的事qíng。

    開顱那日差不多在冬至前後,聶棗披著裘衣等在門外。

    這一等就是數個時辰。

    她抱著膝蓋什麼也做不了,只好安靜聽裡面的響動。

    莫神醫的醫館中病人眾多,並不止柴崢言一人,因而裡面大多數時間都安靜無比,只有往來人的腳步聲和竊竊私語的jiāo談聲,空氣中藥味濃郁時時飄散,倒讓人煩躁的心緒寧靜下來。

    一、二、三、四……

    她就這麼漫無目的的數著面前已經落盡的枯葉。

    如果柴崢言醒來,她該怎麼辦?

    如果柴崢言沒醒,她……又該怎麼辦?

    走一步是一步,未來從來渺茫。

    她縮了縮身子,無意間觸到懷裡的一樣東西。

    取出來才想起來那是公子晏臨死前塞進她手裡的,一個造型奇怪的東西,大約還不到她半個手掌大,通體冰涼呈現玄鐵色澤,卻又比玄鐵要輕,造型則像是兩個六稜錐倒拼在一起,每一面都光滑無比。如果不是公子晏給她的,她大概會以為是某個富商收集的奇石,她盯著看了許久也沒瞧出有什麼蹊蹺。

    聶棗掂量著,惆悵片刻,又將它放回懷裡。

    直到莫神醫出來,聶棗已經迷迷糊糊差點睡過去。

    聽見推門聲,她一個激靈站直:「莫神醫……」

    莫神醫已經洗淨了手,但身上那股藥味和淡淡血腥味還是揮之不去:「我已盡力,能不能醒就看柴公子了。」

    聽完,聶棗便想進去。

    莫神醫攔住她,道:「我休息一會,你和小樂先看護著他,隨時注意他的脈息、眼瞳反應……一旦有什麼問題立刻來叫我,這十幾個時辰尤為重要,過了便無xing命之虞了。」

    柴崢言躺在暖玉chuáng榻上,頭上裹著重重紗布,脆弱得像個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小樂進來先給爐子添了兩把柴火,又小心翼翼用管子順著咽喉給柴崢言灌了些藥進去。

    聶棗坐在chuáng邊,輕輕握住柴崢言的手,兩指搭在脈息上,靜靜感受著微弱的脈動。

    「聶姑娘你也撐到現在沒睡了,先睡會吧,我先替你守著柴公子,你要是不放心,就gān脆在這睡,反正這也暖和。」

    聶棗愣了愣,感激道:「多謝,不過我還能再撐一會……一直照顧阿言,也多謝小樂你了。」

    「聶姑娘哪裡話,每年你不都還給我……」說著少年撓了撓頭,聶棗每年來,都會給他塞個厚厚的紅包,托他照顧好柴崢言,那裡頭放的錢銀都夠他養活一家還綽綽有餘,「總之聶姑娘你別擔心,柴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醒過來的!」

    聶棗笑道:「承你吉言了。」

    少年呆了呆,方才坐在另一邊,垂頭感慨:「在遇到聶姑娘之前我還真不相信有一個人能為另一個人守這麼長時間。」

    聶棗動了動唇,道:「我也沒想到。」

    她原本並不是個固執堅持的人,富貴慣了便很少去爭取什麼。

    當年顏承衣退她的婚,她也只是難過了一段時間,卻沒想過上門質問顏承衣,更沒想過改變他的觀念,非要讓他喜歡上自己。

    他不喜歡她,也就罷了。

    反正她還可以喜歡其他人。

    但到了後來,無論父母家人友人甚至丫鬟下人都沒有了,她只剩柴崢言了,便拼盡一切也想要死死抓住他。

    久而久之,成了信念。

    然而,如今這信念也開始搖搖yù墜。

    「若我將來也能遇到一個如聶姑娘這樣待我的女子就好了。」

    聶棗抿唇笑笑,沒再說什麼。

    ***

    聶棗和小樂輪換著每人守三四個時辰,雖然微弱,但柴崢言的脈息始終存在。

    二十個時辰後,聶棗才稍微放下心。

    莫神醫又開了幾服藥,讓聶棗餵給柴崢言。

    柴崢言始終沒醒。

    天氣轉冷,冬日裡第一場雪毫無防備來臨。

    隔壁院子裡,兩個吵吵鬧鬧的孩子一邊堆著雪人一邊打起了雪仗,跑過聶棗院子的時候,還探頭望了兩眼。

    矮牆裡兩株寒梅悄然綻放,幽香陣陣。

    聶棗摘了一些梅花瓣坐在門前泡茶,柴崢言的房間裡門窗緊閉,還熏著藥香,沒病之人呆久了也會覺得頭暈目眩,呼吸不暢。

    久了隔壁一個huáng襖少年也終於探頭進來:「漂亮姐姐,你也是來這看病的嗎?」

    聶棗點頭,溫和道:「我帶我夫君來看病。」

    少年許是看聶棗寂寞,想拉她一起堆雪人,但最終聶棗還是拒絕了。

    望著滿地瑩白,聶棗倒想起有一年。

    那時候她也才八九歲,跟著父親到禁宮中赴宴,在筵席上呆了沒一會,就膩的不耐煩,正巧太子哥哥示意她出去玩,她就跟著溜將出去。

    禁宮花園裡已經來了好些孩子,在雪地里跑來跑去,互相丟著雪團。她看得眼睛發亮,很快便提著裙裾加入進去。

    三皇子一派起初還自矜風度,站在一旁迴廊不肯同流合污,太子帶頭砸了個大雪球到三皇子身上,這一派的其他公子哥也不甘示弱,雪球飛來橫去,當時又都是半大孩子,只是稍稍沉穩些的夏重明也忍不住收了摺扇朝太子殿下回了一個雪球,於是,便成了一場徹底的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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