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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32:12 作者: 維和粽子
    醒來時,看到的卻是令主的臉,她仍然在令主的寢殿裡。

    令主靠在她身邊,半合著眸子,無聲無息宛若幽靈,聽見聶棗醒過來的響動,冰冷的唇角上揚了一個弧度,大概是在笑。

    聶棗嚇得倒退兩步,差點摔下chuáng。

    令主冷冷冰冰的聲音傳來:「這個場景同在莫神醫處時的場景又有什麼區別呢?」

    那時,她醒來,睜開眼看見柴崢言對她微笑,聶棗便覺得仿佛開了滿園的花,抑制不住湊上前去吻住柴崢言。

    而現在……

    聶棗低垂下頭:「抱歉,我還不適應。」

    「呵。」令主笑了一聲,語調嘲諷。

    「要屬下適應也很容易。」聶棗道:「令主,既然你就是柴崢言的話,那麼你能用柴崢言的面容,柴崢言的聲音,柴崢言的語氣,親口告訴我事qíng的真相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五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那麼做有意義嗎?」

    「有。」聶棗定定道,眼底是一層深沉的翳色。

    令主看著她,片刻:「你比我想的要堅qiáng,我以為你知道之後會整個人崩潰,畢竟你之前如此逃避這件事。」

    「我也這麼以為。」

    聶棗的眸不堪重負的合上:「令主是您把我教的太好了。」

    ***

    那張臉再度出現在她的面前。

    柴崢言的臉。

    眉目柔和,唇角含笑,只是看就使人覺得親切,宛若陽chūn三月的微風。

    他穿了一襲黑衣,長發高束,身形筆直如一桿標槍。

    聶棗看著柴崢言的面容,一時失神。

    只可惜他的腰間並沒有槍,那股殺氣倒是完好無損的保留了下來。

    「柴崢言」向她走來。

    聶棗便靜靜望著他,眼眸一瞬不瞬。

    「柴崢言」緩緩把一動不動的聶棗擁入懷裡,在她耳畔道:「隨雲……我好想你。」

    聶棗將下頜放在「柴崢言」的肩膀上,低聲:「我也是。」

    「這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想回到你身邊。」他說的如此qíng深意切,幾乎要讓人以為是真的。

    「我也是。」聶棗抿了抿唇:「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麼?」

    「我記得。我在擂台上,你在擂台下,千萬人中我卻只看到了你。後來你化妝成僕從到我府門口尋我,真是嚇了我一跳……」

    聶棗輕輕笑了笑:「我也記得,你同我剖白心跡時我也記得。」

    「隨雲總是這麼無賴……」他無奈地笑了一聲,「明明是……也罷,我記得,那是你生辰的時候,放著好好的生辰宴不過,說要去放煙花,偏偏府里不許,你就拉著我一起偷跑去城外,放了一夜的煙花。天空絢爛,是從未有過的美景。」

    聶棗心口一陣悸痛。

    「你生辰的時候,我送你的賀禮你還記得嗎?」

    他仍是笑:「怎麼會不記得,你還以為瞞著我,但其實差不多全城人都知道你到處請工匠,想為我打造一柄獨一無二的槍……」

    「你喜歡嗎?」

    「傻瓜,你送的怎麼會不喜歡……就算那槍最後沒鑄成,你送我的馬鐙已足夠,我不是還騎馬帶你繞了一圈城。」

    「……你都記得。」

    「隨雲,我愛你。」他抱得更緊了些。

    「我……也是。」

    「隨雲,我們永遠在一起,一刻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好。」

    「柴崢言」鬆開了她。

    他深qíng地望著聶棗,眼神溫柔而堅定,卻又深邃如淵,倒映著深不見底的濃烈qíng感,只要是女子只怕很難能逃過這雙眸子。

    但下一刻,濃黑中便浮現出幾抹冰灰。

    「隨雲,你有多愛我呢?」

    「很愛很愛。」

    「但我已經記不得什麼是愛了。」幾乎在話音未落的瞬間,語氣已驟然冷下來,「這樣你足夠適應嗎?」

    聶棗被他鬆開,站立不穩:「……為什麼你都知道。」

    此刻的「柴崢言」已恢復了令主的神qíng,冰冷而高深莫測,帶著些許睥睨眾生的嘲弄:「我知道的比你想的更多。」

    「柴崢言從未存在過嗎?」

    「你覺得呢?」

    柴崢言自幼跟父親去往戰場,回帝都之前,少有人見過他……

    聶棗凝視著令主,他眼睛裡的柔qíng已褪的半分不剩。

    他始終還是那個聶棗所熟悉的令主。

    「為什麼?委託人是……」

    「我不可能告訴你的,你知道的,這不合規矩。」令主毫無感qíng道。

    聶棗渾身僵硬:「那為什麼告訴我柴……」

    「你弄錯了,不是公子晏先讓你懷疑我的嗎?我不過是給你一個答案,而且……」令主勾起唇角,「我也想知道你堅守多年的感qíng到底算是什麼。」

    ***

    聶棗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回自己的院落。

    一直在院中呆坐到快子時她才想起來她忘了去找魏離。

    匆忙到時,魏離已經靠在微溫的chuáng榻里昏厥過去,臉頰瘦得陷進去,面色灰敗,呼吸若遊絲。

    聶棗端了碗稀粥,手指掐住魏離下頜,迫他張嘴,一點點將粥灌了下去。

    半個時辰後,魏離轉醒。

    他拽著聶棗的衣袖,骨節發白,瀕死的痛苦與恐懼徹底擊潰了他最後一層防備。

    「為什麼沒來,你不管我了嗎……」

    聶棗搖搖頭,掰開魏離的手,想去收拾碗筷,誰料魏離的手攥得死緊,發現聶棗要走後,他抓得更厲害了:「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微弱的聲音里染了哭腔。

    聶棗愣了愣。

    見聶棗根本不答,魏離崩潰般整個撲上去抱住聶棗的腰:「……別走,我不想再這樣呆在這裡了……求你,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對不起。」

    這回愣的卻換做魏離。

    他以為自己幻聽了。

    聶棗望了望天花板:「所以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嗎,如果當日我真死了或許就沒這麼多事了……再怎麼有理由,玩弄別人的真心這種事qíng,也還是太缺德了。」

    她的眼神空濛,不像是跟魏離說話,倒像是在自言自語。

    「因果報應,屢試不慡……魏離,是我錯了,我給你道歉。」

    魏離:「……」

    她沒發燒吧?

    難道餓了幾天沒吃飯的其實是聶棗?

    「你不用再這麼害怕了。本來我前幾日就該告訴你,只不過發生了一些事耽誤了……你,你可以離開,不用再呆在這裡了。」

    聶棗又道:「你若想報復我,便儘管報復……不過要趁早些,否則只怕會來不及。」

    魏離還是茫茫然地看著她。

    太遲了嗎?還是餓糊塗了?

    聶棗抬手想摸摸魏離的額頭,手還沒觸到,就被另一隻手抓住。

    魏離茫然的臉上浮現出了懷疑:「你……受刺激了嗎?」

    「算是。」

    那隻手沒什麼力氣,聶棗晃了一下手臂,魏離的手就松垮垮掉下來:「發現我愛了十幾年的戀人,或許並不存在。」

    魏離:「那個騷包男?」

    聶棗搖搖頭:「……公子晏他已經死了,前幾天,就死在我懷裡。」

    魏離自動腦補出前因後果,再結合如今聶棗恍惚失神的模樣,頓時十分不是滋味,內里別說醋海翻波了,光是自尊心受挫就夠他難受的,可一面又心思活絡的想,聶棗的戀人真不在了的話,他是不是有希望上位了?不不不……這麼想也太賤格了吧。不過……轉瞬魏離想起盞茶前自己的表現……他好像已經連更賤的事qíng都做過了……

    聶棗看著魏離,突然展顏一笑問:「你還喜歡林久依嗎?」

    「什麼?」

    「那你喜歡我麼?」

    魏離臉紅心跳,咬牙道:「……你問這個到底什麼意思?」

    「回答我。」

    「我……」聶棗之前積威太重,只是一個簡單的三個字就讓魏離聲音瞬間弱下來,小心翼翼問,「我不回答你會走了繼續關著我嗎?」

    「不會,你不回答也沒關係。回答的話我會告訴你鬼都一些事qíng作為jiāo換。」

    ***

    晨光熹微。

    回去的路上,聶棗想。

    大概連魏離都比她qiáng,難道真的如令主所言……

    她根本不是真的愛著柴崢言……

    到頭來她更愛的或許是自己,所以她是為了不讓自己寂寞,才拼了命的要復活柴崢言麼?

    心口像是被扎了個dòng,一直一直向外漏風。

    她明明該覺得悲痛yù絕,她明明該覺得山河崩塌、日月無光,她明明應該……

    但這些年實在過的太堅qiáng了。

    又或者是因為,自令主告訴她到現在,這件事都似是幻覺,充滿了荒謬、詭異和不真實。

    可直至此時,她念著柴崢言的名字,仍覺得心口充滿了富足和愛意。

    這仍是個會讓她覺得溫暖的名字。

    她無法將他與令主聯繫到一起,哪怕是親眼所見,也還是覺得透著一股子詭異。

    「誒,棗姑娘你……」

    眼前碧衣的女子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

    「怎麼了?」

    「……你的頭髮……怎麼……」

    昨晚天色暗淡未曾留意,聶棗回房攬鏡才發現,鏡中的容顏美貌依舊,看不出年紀,但她烏黑潤澤的長髮已白了少許。

    她才不到三十,遠沒到鬼都女子應該蒼老的年歲。

    聽說過有人受刺激心力jiāo瘁一夜白頭,沒想到竟真的有。

    ***

    「為什麼不把顏色染回去。」令主挑眉,「這樣不好看。」

    「無所謂了。」聶棗笑,「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出任務了,沒有柴崢言……我何必再去做什麼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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