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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32:12 作者: 維和粽子
    ***

    魏離果然撐不下去了。

    聶棗很準確的把握度,在魏離即將徹底絕望之際,再淡淡給予照顧,魏離的心便又活泛起來,絕望中那一點希冀很容易讓人想要緊緊抓住不放。

    很快,聶棗察覺到,他開始畏懼自己。

    畏懼、害怕,混雜著一點點道不清說不明的qíng愫----他大約還沒有對林久依徹底死心。

    他害怕聶棗繼續nüè待他,同時又如飲鴆止渴般渴求著那一點兩點絕境時的溫柔,並且仿佛自我催眠自我洗腦般,將之當成是聶棗對他的感qíng。

    聶棗還是很熟悉這種畏懼的,便如她對令主。

    只不過,她心裡有個柴崢言,無論令主做什麼,她都能心止如水,不會產生半點遐思。

    當然,令主也和她不一樣。

    她還是個凡夫俗子,有qíng有愛,而令主的眼中是否真的只有有趣或無趣。

    「你是在自欺欺人。」

    「我知道。」

    紅袖嘆了口氣:「你若不想知道,我便寫給你,你什麼時候想知道了,自己打開看就是。」

    天階月色涼如水。

    聶棗裹緊了被子,還是在夜半夜被噩夢驚醒,她已經很久沒做噩夢了。

    公子晏死不瞑目的那張臉還是給她帶了一些影響。

    就算自欺欺人,又能渾渾噩噩過多久?

    鬼使神差地,聶棗從懷裡取出紅袖寫的紙,抖著手打開了。

    每看一行,她的臉色便難看一行。

    ☆、四第四九章

    第四十九章

    聶棗到令主寢殿時,裡面恰好沒人。

    令主的寢殿聶棗去的次數不算少,只是沒有細看,前殿是她們jiāo任務的地方,邊上便是領取任務的房間。令主偌大的書案邊是一個巨大的書架,放了許多的藏書典籍,聶棗粗略一掃,上面的書籍跨越年代,有的甚至能上溯百年,書類則凌亂無比,還有些聶棗甚至分辨不出是說什麼的。她隨便拿了兩本,發現上頭還有令主的批註。

    而後殿則是令主起臥的地方,最顯眼的莫過於那張chuáng,和立著的幾個柜子。

    「有事?」耳畔突然冒出聲音。

    聶棗打了一個寒顫,恭敬垂頭,將手上捧的盤碟遞給令主:「天氣嚴寒,屬下特地做了湯給令主。」

    「哦,多謝。」

    令主讓聶棗將湯放下,卻沒有喝。

    聶棗又道:「湯涼了就不好了。」

    「你很想讓我喝?」

    聶棗不言。

    令主用湯匙舀了舀碗中rǔ白的魚湯,聶棗的手藝不錯,湯汁濃郁而香氣四溢,看著便覺得鮮香醇厚:「你在裡面下了東西麼?」

    聶棗立刻道:「屬下不敢!」

    令主輕笑一聲,舀起湯輕chuī了一口,便送進嘴裡。

    聶棗盯著他,一眨不眨。

    就在不久之前,她同樣親眼看著柴崢言一口一口喝下了她親手做的烏jī海參湯,她記得那時柴崢言的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個細節。

    他喝湯前會先chuī,拿碗時手指扣著碗底,絕不會碰到碗沿,用勺子時勺柄會更靠近拇指,吞咽時不會說話……

    「很好喝。」

    「多謝令主。」

    聶棗起身收拾碗碟,一個失神讓碗砸在地上,她連忙彎腰去撿,手指被鋒利的裂口劃破,溢出血絲。

    「你別動了,等會讓人來收拾就行。」

    聶棗起身,不小心觸到了令主的膝蓋上。

    令主的神qíng似乎微凝了一下。

    聶棗站直了身,看向令主:「令主,我能看下你的肩膀嗎?」

    「為何?」

    聶棗咬了咬唇:「公子晏臨終前跟我說了一件事。」

    「哦?是什麼?」

    「他說他曾經跟蹤我到了齊國,在莫神醫處他看到了令主,然後他見到了活過來的柴崢言……與我在一起。」

    「那又如何?你在懷疑我是柴崢言?」令主勾起唇,「所以給我熬湯也是為了試探我?」

    聶棗發現她問不下去了。

    這世上還有比柴崢言和令主是同一個人更荒謬的事qíng嗎?

    不……一定是她想多了。

    公子晏就算看到也不能證明什麼……

    他畢竟沒有看到令主真的扮演柴崢言……只是柴崢言活過來之後,他就再也沒看到令主罷了……也許不過是巧合,莫神醫同令主本來就是熟人……

    聶棗攥緊手指,道:「是屬下多慮了,令主不用放在心上。」

    說完便要離開。

    「怎麼了,就連問也不敢問嗎?」

    令主的聲音冷而戲謔:「其實很奇怪不是嗎?這麼些年你竟從未懷疑過柴崢言,他次次都出現的如此適時。」

    被劃傷的手指在順著掌心滴血。

    啪嗒。

    一滴落在地面。

    「當日你和顏承衣退親,本是你最消沉的時候,他接近了你,你們很快在一起。倘若他不是那個時候出現,你恐怕對他也未必那麼有興趣吧。」

    「……」

    「之後你家被問罪,連夜有人送你出城,而偏偏那時柴崢言也在城門外,和你一同出逃,最後甚至豁出xing命救你,你肯定很感動吧?」

    「……」

    「入了鬼都之後,你不肯就範,收了那麼多罪,甚至差點死去,昏迷不醒的柴崢言又恰好出現,為了救他,你不得不振作起來,毫無怨言的執行你並不想執行的任務。」

    「你並不是從未懷疑過,你只是不敢懷疑而已。」

    「……夠了。」

    「膽怯,懦弱,虛偽……你以為你自己足夠堅qiáng了嗎?」

    「你不是柴崢言,你不可能是柴崢言!」聶棗突然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你到底想怎麼樣?」

    下意識地,危機感與衝動湧上來,她拔出了腰間的薄刀,鋒利刀光橫貫在她與令主之間。

    令主冰灰色的眼睛像兩顆冷凍千年的晶石,毫無qíng緒的倒映和反she,從當中聶棗看到了自己的模樣,眼眸黯淡,嘴唇緊抿,臉色難看的可怕。

    「你不覺得柴崢言的手段很像鬼都的伎倆嗎?」

    令主驟然出手,輕易地奪走了聶棗的刀,隨手一擲,刀身便深深沒入牆面。

    下一瞬,他的手就按在了聶棗的脖子上:「你很熟悉這種伎倆,比我更熟悉……你就沒想過當日顏承衣為何要退你的婚,姜家為何會覆滅的如此徹底,你又為什麼會出現在我面前嗎?」

    「帝國士族姜家的大小姐,地位尊崇更甚一般公主,不是沒有接近價值的。」

    喉骨劇痛,窒息的感覺竄上大腦。

    聶棗的腦海里突然閃過幾個畫面。

    在幽暗的石室里,令主同樣扼住她的脖子,殺氣四溢。

    ----一次一次,你到底要讓我失望多少次?

    ----儘管你是最像的一個,但你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了你嗎?

    殺了又能怎麼樣?

    她本來就早該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白芍瘋了,公子晏死了,紅袖如同行屍走ròu。

    「……活著……可真累。」

    她何嘗不覺得累。

    聶棗閉上眼睛,停止了抵抗。

    ***

    令主鬆開了手。

    聶棗滑坐在地,又一次撿回了一條命,可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咳咳……」她按了一會咽喉,才能繼續說話,聲音不得不緩慢下來,「所以令主你是告訴我,柴崢言也曾是鬼都的人,接近我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本來死在保護我的路上任務就已經結束了……但為了讓我有活下來的目的,不得不又以昏迷不醒的狀況出現……莫神醫是你的人,自然會向著鬼都……這一切都是假的。」

    令主沒回答,仿佛是默認了。

    「這太可笑了,你是不是這麼覺得?」

    手上的血已經弄髒了她的衣裙,因為方才那一通掙扎倒顯得更慘烈。

    聶棗擦了擦,發現更髒了,便gān脆不去管它。

    「那麼……如果真是這樣,令主能不能告訴我,當日出這個任務的人是誰?那三四天和我相處的人又是誰?」

    柴崢言說:「不要怕。」

    柴崢言說:「別難過……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要擔心,有我在。」

    柴崢言說:「我的錯,苦了你了。」

    柴崢言說:「十年,已經夠了。」

    柴崢言說:「感謝上蒼讓我遇到你,這是我此生最不後悔的事qíng。」

    聽到她的問題,令主牽起嘴角:「你覺得會是誰呢?」

    「你不是想看我的肩膀嗎?」

    令主動手,扯開一邊的衣襟,鎖骨瘦削,常年不見天日蒼白的肌膚上有一道幾不可查的淺痕,已經將養的差不多。

    為了救他柴崢言硬闖了那位王老爺的府邸,肩膀上恰有一道傷,因是她親手上的藥,所以位置和傷口模樣都記得很清楚。

    聶棗不知不覺靠過去,用沒受傷的手撫摸過令主的肩膀。

    手指觸摸,還能感受到那沒有長勻的凹凸不平。

    十多年前的叛亂,令主一人殺光傾夕帶來的軍隊,血盈鬼都,宛若殺神。

    如果他就是帝國戰神柴崢言的話,那是不是一點也不奇怪了?

    「為什麼?」聶棗問,聲音低軟下來,像是已經被抽空了身體裡所有的力量。

    令主重新將肩膀上的衣服理好,托起聶棗的下頜,迫使她看向自己,聲音里有種近乎於玩弄的味道:

    「所以,你還愛我嗎?」

    聶棗沒有回答。

    「你的愛qíng也不過如此。」令主笑了,「你之前不是無論柴崢言變成什麼樣子,你都對他矢志不渝的嗎?所以你愛的究竟是他,還是你幻想中的那個能對你百依百順不離不棄予取予求溫柔體貼,什麼都隨著你愛你勝過他自己生命的柴崢言?」

    何其有趣,曾幾何時,她也對魏離說過相似的話。

    他愛的究竟是林久依,還是那個對他百依百順不離不棄溫柔體貼的林久依?

    聶棗的臉色蒼白到幾乎沒有血色。

    在令主下一句話出口之前,她的身形搖晃了一下,倒在地上。

    ***

    這一覺聶棗足足睡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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