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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32:12 作者: 維和粽子
起初她還有些防備,但漸漸qíng緒被軟化,她開始意識到這個藏了她的人或許真的是因為……好心。
有時候需要日久生qíng,有時候愛上一個人只需要一瞬間。
鬼都出來的女子固然心狠手辣,但說到底,她們比誰都更渴望有人真心以待。
原本養好傷蓮衣就該回鬼都,但她足足拖了三個月,直到年末,離別時,兩人已私定終身,余醉說等她回來就娶她。
但年末評定之後,得罪了令主的蓮衣被扣留在了鬼都。
半年後她領了任務牌直奔魏都,她同餘醉說她是偷跑出來的,兩人要在一起便只能私奔,余醉答應了,他們只帶了少量的行李去了一處偏僻的小村隱居,過了一段琴瑟和鳴的日子。
余醉喜歡釀酒,他們便一起打了糧,拌入酒麴,蒸煮攪拌晾曬……再一起封入酒罈。可惜直到蓮衣身上的毒xing發作,酒也未曾釀好。
余醉不忍心看她死去,便勸她離開尋解藥,之後再相見。
蓮衣未完成任務又私自出逃,趕到鬼都已是毒發深重奄奄一息。
所幸傾夕感念幫她向令主求了qíng,蓮衣才撿回一條命,但那些毒到底是侵入了肺腑,她在榻上苟延殘喘了一兩年才得以勉qiáng復原,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去繼續接任務,卻是不敢再去找余醉。
這段蓮衣說得輕描淡寫,但聶棗知道,令主對於這樣一個人絕對不可能手軟。
那一兩年的病榻生涯恐怕摧毀的不僅僅是蓮衣的身體。
只是,事到如今,她仍是放不下。
所以讓聶棗來尋一個答案。
「有。」聶棗道,完全沒有因為余醉的態度而有所退怯,冷靜的像在完成任務:「她問你是否還愛她?」
余醉擺擺手,又往嘴裡塞了一口酒,含糊道:「那麼久以前的事qíng了,誰還記得。」
「那就是說……你已經不愛她了?忘了她了?」
「差不多罷。」余醉揚了揚酒壺,酒涎順著拉碴的鬍子流淌下,「小姑娘要買酒嗎?」
「不用……」
「別這麼快決定嘛,我的酒很好喝的,這魏都中誰不知道我余醉釀的酒是一絕,保證你喝了之後,別家的酒都入不了口了。」
聶棗沉吟片刻:「真這麼好?」
「不信我去拿點你嘗嘗。」
說著,余醉轉身就朝後院底下的酒窖里走,聶棗亦步亦趨跟在余醉的身後他也沒反對----也是,她現在看起來不過是個毫無威脅力的女子。
酒窖很深,氣味壓抑,裡頭縱橫堆放著許多酒架,塵封的酒罈們上亦積著許多灰塵。
余醉翻了半天才從最裡層翻出一壇酒,他拍了拍灰,鬆了口氣:「總算找……」話音未落,就感覺到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刃。
聶棗的手很穩,聲音很冷:「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余醉掀開酒罈,聞了聞,遺憾道:「還是不夠時間,再放個兩年就好了。小姑娘你要嘗嘗嗎?」
答應蓮衣時,聶棗便說她不會殺人,但要對方……生不如死。
聶棗在余醉的手腕上劃了兩道,他手上的力氣頓時一松,酒罈應聲落地,摔了個粉碎。
此生他便再也拿不起重物,甚至只是個酒壺。
四周酒香四溢,濃郁而醇厚,既顯得甜膩又隱隱有幾分苦澀,未曾入口便揮發在空中,在沉悶的空氣中醺醺yù醉。
如果沒這麼làng費的話,大抵真的會是一罈子好酒。
在余醉反應過來之前,聶棗便已將他打暈,猶豫了片刻她還是將蓮衣給她的信放在了余醉懷中。
臨走時,聶棗發現余醉方才翻酒的地方還有一壇一模一樣的。
最終,她將那壇酒也拿上了。
陳釀的味道鬱郁芬芳,聶棗只品嘗的一口,的確如預料中一樣,是壇好酒。
入口清冽甘甜,回味苦澀綿長。
一如等待的時光。
等待。
於她已是刻骨銘心。
聶棗想起自己近十年漫長的等待,思緒電轉。
她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糙率了。
但她本來就只是來問一件事,而不是來打聽清楚來龍去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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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棗在魏國逗留了兩天,卻意外聽到了一件令她驚愕的事qíng。
魏國公子離死了。
訃告貼出,說是病死的,措辭沉痛非常。
因著之前公子離之前赫赫有名的風流名聲,一時唏噓慨嘆的圍觀群眾倒也不少,好幾個姑娘家看到掩面痛哭,聶棗自然也看到了。
她甚至認得出這訃告是來自於魏斂的手筆,而那當中的痛qíng也並非作假。
聶棗還記得最後見到魏離時還在趙國,他捂著眼睛躺在地上,面如死灰,眼角泛紅,隱約是在哭。
好吧,她也不是第一次看魏離哭了。
她以為他被打擊夠,也該想通,回國好好過他的紈絝生活,別再想什麼有的沒的,林久依本來就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沒想到竟然……
看著訃告,聶棗默哀了片刻。
畢竟是曾經相處過不短時間的人,有段時間她甚至比魏離還了解魏離。
不過也僅此而已,她尚沒有餘裕去關心他人。
魏離死了她會覺得悲傷,但如果她死了呢?
會有人為她流一滴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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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的任務對象是韓國大夫許丞。
自從紅袖做了韓王韓子晟那個任務後,整片韓國倒更像是一個禁區,那段傾世絕戀帶給沉重打擊的不止韓子晟一人。當然韓王自是受傷最重,纏綿病榻多日,xing格越發yīn郁難言,就連寵姬們也一改往日爭相奪寵的模樣,對韓王避之無不及,生怕一個不小心觸怒了韓王便是身首異處。
聶棗費了好一番工夫才趕在年末評定之前做完這個任務。
馬不停蹄趕回鬼都,已是雪落滿地。
撐著油傘,聶棗一腳深一腳淺的踩著及膝積雪回去,形形色色的漂亮女子從各地趕過來,將死氣沉沉之地妝點的無比鮮妍。
聶棗將那壇酒遞給蓮衣,蓮衣本還想問什麼,但看到酒罈上沾染的血,便什麼也沒問了。
她小心翼翼地揭開酒罈,輕輕喝了一口,已老去的面孔浮現出幾抹嫣紅,讓她仿佛多了幾分動人的生氣,剎那間回到年輕時候。
那一罈子酒,她抱著,像是抱著生命里最後一點希冀。
「謝謝。」
她說。
聶棗道:「沒什麼,那我先告辭了。「
「棗姑娘。」蓮衣悉悉索索伸手在chuáng板里摸索著什麼,最後從里取出一個小匣子,遞給聶棗,「給你,大概與你有用。」
聶棗有些愧不敢收。
蓮衣笑笑:「拿著吧,我大概活不長了,要它也沒用……你若要感謝,便感謝你那張臉吧。」
聶棗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再次出於好奇問:「我真的長得很像傾夕?」
蓮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模樣有幾分,但氣質完全不像。」蓮衣似乎有幾分陷入對那個傾國女子的回憶,「你很漂亮,但僅此而已,你好像根本不在乎這張臉。傾夕卻深深知道自己有多美,她擅長利用自己的每一分優勢,容顏、談吐、動作……都在誘惑人,單單一個眼神就足夠令所有男人都為她瘋狂……」
聶棗一邊感慨,一邊又有點沮喪。
「難怪令主這麼喜歡她。」
光是聽蓮衣的描述,她就能想像那是個多麼魅惑天生的女子。
她習慣動腦子,而不是一味的露ròu,走賣臉和誘惑那條路她實在沒有足夠經驗,找她上還不如找紅袖上更實在一點。
蓮衣卻又搖了搖頭。
「不是的。」
「嗯?」
「我曾跟傾夕聊過,我說『夕姑娘不愧傾國傾城色,就連令主大人也無法抵抗』,她卻搖了搖頭,懶懶地說『光是臉也沒用,我是這世上最愛他也最了解他的人,所以他才給了我那麼多特權』……」說到這裡,蓮衣又咳嗽了兩聲。
聶棗覺得十分訝異。
她實在想不到,就令主這麼個鬼樣子,這麼個差勁到死的yīn郁脾氣,這麼恐怖的xing格,居然有人真的愛他?
傾夕一個絕世美人到底看上了他哪一點?跟這種男人談感qíng難道不覺得可怕嗎?
想到這裡,她覺得自己更加佩服傾夕了。
還是說,一般驚為天人的人都會有個奇葩的審美?
不過,既然傾夕這麼愛令主,又為何要背叛他?
蓮衣抱著酒罈劇烈地咳嗽了幾聲,道:「這點我也不知道,不過她大概不是恨他,事發之前我曾聽她喃喃道『到底長相廝守是個什麼滋味』,她大概是想永遠和令主在一起,不過失敗了。」
聶棗單方面的理解大概是令主變心了吧。
想來也是,這麼個男人看著也不像是忠貞專一的人,他看什麼都像是在看一個玩物,搞不好是傾夕發現她也只是令主的一個玩物,所以gān脆bào走了?
拿著匣子離開時,聶棗仍是一籌莫展。
這也是她最後一次見到蓮衣,再來這裡時,她便被告知蓮衣已死,隨葬的東西除了衣物就只剩下那壇酒。
她苟延殘喘地活了這麼久,好像也只是為了拿到那壇酒。
聶棗給她燒了些紙錢,心裡卻在想,如果當時沒有令主從中作梗,蓮衣和余醉不至分別這麼久,是不是結局就不會這樣?
還是說這就是令主想要的結局?
一個男人變態成這樣到底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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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子裡是一顆藥丸,邊上放了張紙寫著功用,服下後十二個時辰內發作,會呈現假死狀態四日。
聶棗收好便等著應對年末評定。
她和紅袖的評定結果仍是不相上下,要分出勝負還得看考核。
只是去年她無須考核便拿了第一,今年她再出現時便不少人竊竊私語。
一襲粉綠裙裝靈動bī人的碧游特地靠過來,笑著問她:「棗姑娘真是越髮漂亮了,不知道是用得什麼保養法子?」
「碧游姑娘客氣了,我第一次見到姑娘時姑娘就十五六歲,如今看著還是十五六歲。」
碧游假裝苦惱道:「才不好呢,我怎麼看都像個沒長大的小丫頭,和棗姑娘這樣的美人沒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