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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32:12 作者: 維和粽子
    「是的,不過還有少數人倖免於難,但只要知道我們是厲國人,這片大陸就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任平生苦笑一聲,「我們長大的地方可以稱之為地獄,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我只知道,想活下去,只有變qiáng,然後才能努力離開那裡,讓各國紛爭,戰亂不休,無暇顧及我們,這才是我們存在的意義。」

    任平生說得輕描淡寫,但字裡行間卻無比沉重。

    ----總算是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對你又一往qíng深,你竟半點心都不動麼?

    ----那沒有意義。

    ----真是冷酷的回答。

    ----不,我只是說,你問的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

    「後會無期了。」

    任平生跳下馬車沖聶棗揮揮手,被木簪綰起的長髮和灰袍寬大的衣擺在風中獵獵擺動,筆挺的身姿卻像一隻標槍,孑然立著。

    聶棗發現,跟他比起來,自己果然還是個女子。

    她仍是有些在意:「翟先生,那你究竟,喜不喜歡趙裳呢?」

    任平生動了動唇,話語散在風中,隨著車轅滾動漸行漸遠。

    喜歡,怎麼可能不喜歡。

    從見到的第一眼起他就喜歡那個純真無暇的小姑娘,心動到無以復加。

    可,沒有意義。

    ***

    馬車載著聶棗孤身前行。

    公子晏早她一個月完成任務去了別處,兩人約定日後見面。

    聶棗領了酬勞,自然先去顏氏錢莊存錢,她算了算,即便她做了這麼多年,距離顏承衣要求的一千萬兩銀子仍是有著不短的距離。

    轉而,她想起了莫神醫的話……柴崢言的病qíng惡化了。

    只剩下兩三年。

    她真的來得及在兩三年內湊足這筆錢嗎?

    聶棗恍惚了一會,打定主意還是再去見顏承衣一次好……也許看她執著了這麼多年,又也算是幫了夏白澤解決心理障礙,他能稍微心軟一二?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帝都。

    煙柳畫橋,繁華盛景。

    道路通闊足能容下五六輛馬車並行,兩旁集市具是熱鬧非凡,一眼望不到邊,酒肆、茶館、客棧、賭館、青樓……只要你想,這裡便有,各類幡子舞動如雲,叫賣的商販鋪子前琳琅滿目,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且什麼奇裝異服的模樣都有。帝國雖已不是大陸霸主,但仍是qiáng橫獨大,因而帝都往來的人亦是最多的。

    上一次來趕著做任務,聶棗幾乎沒來得及好好再看過這座城。

    來過一次才發現,她其實並不如她以為的那樣痛恨排斥這裡,總歸是故土,總歸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總歸承載著她最初的記憶。

    多年過去,有些建築店鋪與記憶中已有些微差別,比之往日,更繁盛了。

    她問過顏氏錢莊的人,他們現在也不知道顏承衣在哪,只知道顏承衣十五日會回到帝都查帳,於是聶棗便先一步來這裡等著。

    閒來無事,她逛到了一處熟悉的府門外。

    過去的姜府。

    如今早已改換門楣,但一磚一瓦仍是熟悉的。漆紅木柱上自己調皮用刀刻下的痕跡還在,府外石獅子腹部被她用胭脂抹了點嫣紅,現在還能看到淺淺殘紅。沿著牆根走了一段,便在糙叢的掩映中尋到一個小小的牆dòng,此時已被人堵實。

    十歲之前她經常從這個dòng里鑽出去玩,後來被她爹發現也只是稍稍訓斥了她幾句,讓她想出門玩便跟他說,爹爹會找人帶她出去的……可被人領著怎麼比得上自己偷跑出去有趣……

    聶棗想著想著,心裡終於還是沉甸甸地痛了起來。

    並不qiáng烈,更像是歷經沉澱後幾許惆悵。

    大抵是看到了任平生,仿佛看到了可能的自己。

    如果真的變成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冷漠者,那她還是她嗎?

    多年來,守著柴崢言,也像是守著她最後一份本心,因為有柴崢言,所以她永遠還是那個姜隨雲。

    於是,便走到了柴府。

    這裡同樣換了主人。

    聶棗看著曾經熟如自家如今卻陌生緊閉的門扉,腦中閃現過當初和柴崢言初識時的畫面,奇怪的是,這段記憶竟然還顯得很新,仿佛沒多久前才被想起來一樣……她喬裝成小廝偷跑出來找柴崢言,在府門口驚了柴崢言的馬,反被柴崢言救下,彼時她還以為自己小廝裝的很好,沒料柴崢言一眼就認出她是個小姐。

    當時柴崢言其實剛從戰場回帝都沒多久,認識的人有限,而矜貴的帝都子弟jiāo際圈也不敢貿然接納柴崢言,紛紛在試探中,倒讓她撿了個便宜。

    她那時候也剛被顏承衣退婚沒多久,正煩悶著不願接觸他人----嘴上不說,誰知道背地裡有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話?她實在受不了那些或同qíng或有深意或嘲諷的眼神……一直以來她都是最好的,可偏偏卻是她被夫家退了親。

    認識柴崢言後,她便天天來找他,除了看他舞槍,一有功夫便帶他到處跑著玩。

    廟會也好、燈會也好、甚至是名寺高僧做法事祈福她都拖著柴崢言去看,柴崢言很小便隨父親去了軍中,直到立下赫赫軍功才隨父親一道回了帝都,因而對一切都陌生的很,無論聶棗帶他去看什麼,他都一臉期待和驚訝,從不厭煩。

    似乎只要是聶棗帶他去看的,就是好的。

    天色漸漸暗下來。

    聶棗順著大路重新回到市集,這裡已是一片燈火通明,好幾間鋪子都擺著各式各樣製作jīng巧的燈籠,路過一對年輕男女,女子指著一隻漂亮的鴛鴦燈籠拽了拽男子的衣袖道:「你看你看,那個好漂亮啊!」

    「你喜歡嗎?」

    女子羞澀地點了點頭。

    男子當即問老闆:「這燈多少錢,我買了。」

    「一共是三十文,多謝這位公子,您和這位小姐一定能如這鴛鴦一樣和和美美,白頭到老。」

    男子笑容滿面地付了錢,將燈籠遞給女子。

    女子提著燈籠,攙著男子的臂彎,笑靨如花。

    多年以前,也曾有個人在鋪子前提著一隻燈籠好奇問她:「……這就是鴛鴦?」

    她點點頭,道:「怎麼,你沒見過?這圖案繡品上還挺常見的。」

    他老老實實說:「只在書上聽過,不過圖案是第一次見。」

    她忍不住道:「你到底是有多少東西沒見過啊,怎麼見什麼都這麼稀奇的樣子。」

    「抱歉。」他笑得靦腆,有些不好意思,完全沒有握槍時的半分殺氣,溫和又好脾氣,轉而又道:「你要嗎?我買給你。」

    她實在不忍心說自家的鴛鴦繡品都能堆成摞了,至於燈籠更是百八十盞,要多jīng致有多jīng致的,各個都是頂級工匠jīng心之作,這粗製濫造的燈籠就算拿回去也是落灰無用武之地,可看著柴崢言的笑容,她就徹底沒了原則:「要!」

    他立刻掏錢笑眯眯地買了,摩挲著看了一會,再小心地塞進她手裡。

    若換一個人送,只怕這燈籠她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可現在……她盯著那盞明顯粗劣,邊角處連漆都沒上勻的燈籠,就是不止為何越看越好看,此時便是拿一千盞jīng雕細琢的燈籠和她換,她恐怕也眼都不會抬一下。

    「你……喜歡嗎?」

    「你覺得呢?」

    「這……」

    「笨蛋。」轉著那盞燈,看鴛鴦圖案在流轉光影中被映得分明,她還是沒耐住說了真心話,「你送的我怎麼可能不喜歡!」

    柴崢言送的就算是塊破布她也喜歡好嗎!

    晚風拂面,有些許涼意。

    見聶棗看得久了,老闆湊上來殷勤問:「姑娘可要買燈籠,我這什麼樣的都有,你要是喜歡我可以算便宜點賣給你。」

    聶棗回神,輕聲問:「你這還有鴛鴦的燈籠嗎?」

    「有的有的,姑娘你等我去找找。」

    老闆很快便又翻出一個鴛鴦燈籠遞給聶棗:「這個給你,一共是二十八文錢。」

    聶棗轉了兩下,伸手去摸荷包,才發現剛換了衣裳,竟然忘了帶銀子。

    她愣了一下,抬手摘下耳邊戴的一對白玉耳墜,想問老闆能不能用這個抵債,未料話還沒開口,已經有人先一步丟過去一錠碎銀子。

    「不用找了。」

    老闆嚇了一跳,接過銀子,道:「這怎麼行,這銀子都夠買頭十個……」

    「這點小錢,不用在意。」

    來人擺了擺手,身上那些價值不菲的穿戴頓時讓老闆閉了嘴,隨即換上一張笑臉:「那就多謝這位公子了,公子可真是好人。您和這位小姐一定能如這鴛鴦一樣和和美美,白頭到老。」

    聶棗:「……」

    顏承衣:「……」

    簡直沒有更尷尬的事qíng。

    聶棗提著燈籠,嘆了口氣,道:「總之謝謝了。」

    顏承衣淡淡道:「不用客氣,反正算你欠我。」

    真是斤斤計較的商人嘴臉!

    其實一般來說是遇不上這種事qíng的,因為每次聶棗來見顏承衣都會易容成不同的樣子,顏承衣也都習以為常,只是這次因為任務沒太露臉,她又希望顏承衣能顧念她之前幫夏白澤的qíng,便仍是上次見他那張。

    想到這,聶棗也換了個話題,和顏承衣邊走邊聊:「白澤現在如何了?」

    「還好。」

    「……那親事?」

    「已經定親了,是個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你就不用cao心了。」

    顏承衣的口吻還是十分防備,似乎是害怕她不死心,仍舊去糾纏夏白澤……防她防成這樣,她難道是洪水猛shòu嗎?還是她做了多麼喪盡天良的事qíng?

    「這次來找我又是什麼事,銀子湊足了?」

    聶棗忍了忍:「沒有,不過這次我是想來同你商量的。」

    「商量什麼?」

    「一定要一千萬兩嗎?少一兩都不行嗎?」

    顏承衣平靜道:「這件事我以為已經不需要討論了。」

    聶棗攥緊了拳,平靜道:「……本來我以為來得及,可現在事出有變,如果兩三年內我拿不到龍髓玉,那麼……它對我來說就已經沒用了。」

    顏承衣停下腳步,看向聶棗,眸子裡一片無波無瀾:「這與我有什麼gān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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