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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32:12 作者: 維和粽子
「無妨。」
未及聶棗反應,顏承衣攬過她的肩膀,帶入懷中。
車簾掀開,聶棗已做乖巧配合狀。
顏承衣用手指輕輕梳理著聶棗的發,神qíng倦懶,似笑非笑,十足紈絝:「有何問題?」
城衛看了看,雖皺眉,但到底沒說什麼,鬆手放人走。
待距城門已遠,聶棗劃清關係般迅速脫出顏承衣懷抱,顏承衣沒有絲毫挽留。
馬車裡有尚且溫熱的香茶,白玉瓊脂杯安然盛放,顏承衣品了一口茶,一舉一動皆優雅至極,若說有什麼不妥,大約是他自始至終冷淡,視聶棗為無物。
說實話,這麼多年,她一直懷疑,顏承衣是不是不能人道,或者有斷袖之癖。
「何故一直盯著我。」顏承衣終於抬頭看她。
聶棗:「沒什麼。」
顏承衣終於笑了笑:「……我不是不喜歡女子,我只是不喜歡你而已。」
這個話題實在滄海桑田,姜隨雲之事於聶棗已如前世,當年的她對這件事在意的不得了,現在究其原因卻有些可有可無。姜家家破人亡,再怎麼也不可能回到過去。
「小女子蒲柳之姿,自然是配不上顏大公子。只願顏大公子能尋找真心喜歡的女子,白首不相離。」聶棗也笑笑,不懷好意,「----還有,既然已經進城,隨便放我下來吧,銀子我到時候會慢慢還的。」
「別急,城中人多眼雜,跟我到了目的地我再叫人放你出來。」
顏承衣的目的地是夏白澤的府邸。
聶棗察覺後臉上不禁有些不自然。
「你和七殿下很熟?」
顏承衣用理所應當口吻回答:「他是我表弟,熟稔也是自然,你……」他皺眉,「不會是在打白澤的主意吧。」
他沒有細問過聶棗在做什麼,又如何賺錢,但看她頻繁的變裝遊走於各國也能猜到幾分。
聶棗沒說話。
「如果是的話,趁早打消這個念頭罷。」
聶棗真是討厭死了顏承衣這個口氣,這種一個人就生殺決斷不容違逆的口吻。
但這時候得罪顏承衣也不明智,聶棗敷衍道:「我盡力吧。」
「你想拒絕我的建議?」
反覆握了握拳,聶棗終於轉頭看向那個煩人的男人:「我做什麼不做什麼又如何,你覺得於七殿下會有什麼影響麼?還是說,你覺得他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很好了?」
夏白澤的現狀當然不能說很好。
不說話不jiāo流,一年內笑容僅少。
顏承衣終於稍微動容,他略略皺眉:「你有辦法改變?」
「不能說一定成功,但可一試。」
「不會害他?」
「當然。」
「那好,若你成功,此次我送你進城的人qíng一筆勾銷。」
聶棗刮目:「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好哥哥。」
顏承衣淡淡笑:「若傷他半分,休怪我不客氣。」
又是一個弟控嗎……
聶棗有點累愛。
這個男人對她萬般冷淡,對家人倒是還不錯。
不過,聶棗也該慶幸,這次她的任務不是去傷透夏白澤的心,抑或是讓他愛自己愛的死去活來。
任務的要求很簡單:讓夏白澤如常人說話jiāo流。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夏白澤依然是夏白澤。
不言不語,不聲不響,維持著自聶棗走前就沒變過的作息。
雨夜,夏白澤沒有外出,只留在屋內看書。
聽雨落荷,風聲颯颯。
聶棗將做好的桂花糕點套好,放在rǔ狗身上,讓它馱著送到夏白澤面前。
隔遙遠距離,聶棗看見夏白澤愣了愣,即便狗在他周圍打轉,他也不敢伸手去碰。直到那狗蹭了許久夏白澤的褲腳,他才稍稍伸手觸及雪白的絨毛,狗親昵的蹭著夏白澤的手指,完全沒有一絲攻擊xing。
----這是自然,聶棗挑的是全狗舍最乖巧聽話的一隻。
又過了一會,夏白澤才動手解開狗身上綁著的囊袋,袋子裡桂花糕的清香應該已經透了出來,夏白澤看了一眼,但並沒有吃。
第二天,聶棗依然如此。
第三天,第四天。
夏白澤終於懷著好奇的心qíng,捏著桂花糕一角嘗了嘗。
聶棗買的是帝都聞名的花記桂花糕,每日出籠便被搶光,她還是花了錢僱人排隊才能買到。
桂花糕的滋味似乎俘虜了夏白澤,搖下一口之後,他呆了好一會,嘴唇抿了半晌,但最終又將桂花糕放下。
隔了幾日,他才又多咬了一口。
聶棗嘆氣,她所料未錯,這個人並不是真的冷qíng冷心,他只是既防備又沒有安全感。
「誒,七殿下啊,七殿下是不怎麼說話,不過人不凶的。上次他泡溫泉的時候,小七加錯了水,燙得皮膚都紅了,七殿下也沒怪他!」
「親密的人,這……七殿下從不親近人,特別是女子。若非要說的話人倒是沒有,但七殿下倒是挺喜歡守門那位山人養的狗。」
「喜歡的東西,這我倒真不知,不過每次送去的小食,殿下吃得最多的應當是……桂花糕?」
聶棗就這麼連續堅持了一個多月,每日都送,準點準時,不曾遺漏一次。
在攻略對象時,她從來不缺少耐心。
夏白澤終於能夠接受每日送來的桂花糕,然而品嘗著入口即化清慡香甜的糕點,夏白澤一次也沒有好奇過送來的人,他只是將此納入了自己生活環節的一部分。
又過了半個月,聶棗中斷了一天。
夏白澤的反應很有趣,夏白澤朝著往常會送來的地方忘了忘,略微有些不安,但很快放下。
隔日,聶棗在桂花糕以外,還附贈了一張短紙箋,言明是因為昨日染了風寒才沒能來送。
夏白澤盯著紙箋上幾行字看了良久,久到聶棗都以為夏白澤已經睡著,才看他起身回屋。
返送回來的囊袋裡,放了一張新的紙箋,油墨新gān,工工整整的寫了三個字。
望安康。
雖然是自己努力的成果,聶棗還是不禁有些雀躍。
此後她經常在運送的過程中加塞一些小紙條,上面會寫些聽聞或看到的趣事或gān脆發些小女兒家的牢騷。夏白澤看完,雖說少有回覆,但十次里總有一次。
就這麼一來一回,已入了秋。
***
刺殺聖上的刺客始終沒能抓到,帝都禁封也終於撐不住解禁。
期間顏承衣來過一次,他雖為顏家家主卻不任官職只有襲承爵位,因而也不受控於帝都,生意往來常常十天半個月不在帝都,偶爾回來便會去看看夏白澤。待發現聶棗只是做個侍女,連真容也不曾用上,於夏白澤更是毫無改進(顏承衣看來),倒嘆了幾聲,極無誠意的表達遺憾。
不過,看得出,他們關係確實不錯。
顏承衣來時,夏白澤總會稍微打亂一些自己的作息,去陪顏承衣。
雖然兩人在一起,也是顏承衣一個人說,夏白澤默默點頭,但兄友弟恭的樣子,倒也顯得溫存。
入秋後,帝都更冷了許多。
多年不曾領略這份寒氣,聶棗把自己裹得更嚴實了些。
府里新來的小姑娘沒經驗的跑去騷擾夏白澤,第二天不出意外的接到遣送出府的決議。
這小姑娘比小蘭硬氣,接到消息二話不說衝到夏白澤面前,抽抽噎噎問:「七殿下,是奴婢哪裡做的不好嗎?你……你為什麼要送我走?」
夏白澤似乎被嚇了一跳,倒退了好幾步。
他一弱勢,那小姑娘自然更qiáng勢,跨近兩步,竟一把抱住了夏白澤。
「七殿下,我喜……」
還沒能說完,夏白澤受驚般用力一推,小姑娘踉蹌兩步被硬是推入了寒涼的池塘中。
而就在那小姑娘掙扎著往上爬時,站在池塘邊的夏白澤仿佛沾染了什麼噁心的東西一樣,一手撐著桌台,一手捂著頸脖臉色青白的gān嘔著。
被救上來,小姑娘倔qiáng的咬著牙,卻也是很受打擊的樣子。
當晚,聶棗第一次收到了夏白澤主動發來的紙箋,只有兩個字。
害怕。
第二天,聶棗送了兩倍量的桂花糕過去,紙箋上回過去兩個字:別怕,同時邊上還繪了一個微笑的小人。
夏白澤翻開紙箋的時候,對著那張薄薄的紙,摩挲了許久。
而後,聶棗看見夏白澤略略勾起嘴角,揚起了一個清淡至極的笑容。
莊妃顏氏是出了名的美人,夏白澤肖似母妃,一張臉自也差不到那裡去,更因為xingqíng緣故,帶上了幾分如霜如雪的冷冽寒意,如今綻開笑容便如冰山融雪,一夕間千樹萬樹梨花開,美不勝收。
之後的紙箋往來,夏白澤的字要比之前多上不少。
聶棗也敢試探著問一些其他的問題,比如夏白澤經常練槍,是很喜歡槍法麼?
夏白澤回她,曾見一人舞過,極好看,便不自覺模仿。
聶棗的心不自覺跳快了幾拍,她問那人是誰?
夏白澤回她,柴崢言。
柴崢言這個名字早隨著柴家的覆滅淹沒在了帝都的繁盛之下,再是戰力彪炳軍功赫赫又如何,他到底是個罪人,在他人眼裡也早已伏誅,聶棗以為根本不會有人記得。
沒曾想,會在這樣的qíng況下,見到這個名字。
反覆看著那三個字,聶棗心軟得像水。
聶棗問,柴崢言是誰?
夏白澤回她,槍神,很厲害。空了一行,夏白澤才又寫,我曾跟他學過,可惜沒能拜師。
聶棗心一跳,問他,能說說麼?
夏白澤像是一下開了閘,回了聶棗長長一封信,不是用小箋,而是用的信紙。
聶棗捧著這封寫滿柴崢言的信,幾乎捨不得讀。
夏白澤說他是先在擂台上看到柴崢言舞槍,而後被那絢爛的槍法蠱惑,自己也學了起來。一次偶然碰到柴崢言,柴崢言見他也練槍便忍不住上前指導了一番,如何握槍如何發力用何等的姿勢,皆是極有耐心細細講解,哪怕他並無回應也並不生氣,只好脾氣的笑笑。也因此,無論外界如何傳聞,夏白澤始終敬他如師。
真是沒出息啊。
聶棗把那信反覆讀了十來遍,直到爛熟於心。
滿足感充盈著內心,是淡淡的與有榮焉。
看那,就算已經過去這麼久,就算你仍然昏睡生死不知,也依然有人在惦記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