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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32:12 作者: 維和粽子
    因為不是他,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啪嗒。

    淚水滴落。

    宋氏未曾抬頭,眼前卻已是一片模糊,隔了水汽,似乎一切都變得不再真切。

    已過去太多年,她幾乎要忘卻過去的羋君遼是什麼模樣,鎖於心底埋藏記憶的枷鎖被重重拂去塵埃,腦海中一幕幕閃現過那個長相溫良,微笑靦腆的少年。

    「我的阿遼……」

    她恍惚著抬起手。

    永遠溫和的少年似乎也向她伸出了手。

    「……要和我一起出去玩嗎?」

    那是十五歲的羋君遼對十歲的她說的話。

    逆著陽光,少年的笑容足令任何人心折。

    「好。」

    宋氏把手放了上去,揚起了唇角。

    ***

    半月後。

    楚王后宋氏突染疾病,心智回歸十歲。

    廢妃季氏因心懷不滿,刺殺楚王,楚王駕崩。

    楚王幼子即位,責令三位股肱之臣佐政。

    聶棗已經回到了鬼都。

    那個冷冷冰冰的男人依舊在鬼都正殿,無悲無喜。

    「把自己的僱主bī瘋,你覺得你這次的任務到底算是完成還是沒完成?」

    「算我失敗罷。」聶棗gān脆道。

    「哦。」令主有些意外,「你不急著救柴崢言了?」

    「……只要讓我問一個問題便好。」

    「什麼問題?」

    聶棗抬頭,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直視向令主:「……七年前,您是否下過一個有關楚王的任務?」

    「呵……」

    令主笑了,笑聲越發令人不寒而慄,「你知道我不會回答這種問題。」

    太巧了,實在是太巧了。

    七年前,白清清一出現,就奪走了羋君遼所有的視線。

    而後,她又蹊蹺的故去,甚至沒能留下一個孩子。

    這種設定,聽起來,簡直----不,根本就是,和她一樣,鬼都的人。

    雖然恰巧遇到或許能知道,但聶棗並不清楚鬼都所有人做過的所有任務。更何況,七年前,她也還剛入鬼都沒多久,甚至和白芍都不熟悉,和別人就更別說了。

    鬼都不會提供記錄予人翻閱,知道這一切的,也只有令主一人。

    而任務對象是一國之君的委託,他沒可能忘記。

    「白清清是灼溪還是曜凰?」那是七年前時鬼都最出名的兩個女子。

    「……」

    「她們用的又是什麼,忘川還是洗髓?」

    「聶棗。」令主終於叫她的名字,冰冷的手指撫上聶棗的頸脖,「……你不覺得,你的態度太過放肆了嗎?是什麼讓你這麼大膽?」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與你無關的真相,有什麼非要知道的道理?」

    果然……

    她的猜測恐怕真的沒錯。

    時間倒退回羋君遼和宋氏的那一晚。

    「你看!這個女人果然是瘋了!」羋君遼仍在吼,「快放了孤!不對……」他忽然意識到手背上的傷口竟然泛起了紫,潺流不止的鮮血非但沒有絲毫停下的意,反而越涌越凶,「這女人在刀上抹了毒藥!」

    聶棗疾走過去,看了一眼:「七殺,無解之毒,她是真的想殺了你。」

    「孤會死?」羋君遼大驚:「快救孤!只要救了孤,孤什麼都給你。」

    「我救不了你,不過……」

    聶棗從懷中取出一枚丹藥:「服下它。」

    「這是什麼?」羋君遼驚異。

    「反正你橫豎要死了,不如服下,至少----我想它不會讓你死得不明不白。」

    麻痹感從手背蔓延開來,羋君遼將信將疑吞下。

    剛一吞下,羋君遼就痛苦的抱住頭呻.吟,整個人躺倒在地上翻滾掙扎,似乎大腦將要裂開。

    聶棗冷冷看著他。

    「我……我想起來了。」

    淚水順著無神的眼眶滾落下來。

    羋君遼虛張著口,無聲道:「我都做了什麼……」他呆呆看向那邊已再無神智的宋氏,「我是畜生、畜生……」

    藥是從白芍那裡拿的,藥效是可以短暫的,解除一切的幻術蠱術藥粉的影響。

    她騙了宋氏。

    根本沒有什麼合謀,什麼假冒頂替。

    這不過是,鬼都造的孽而已。

    聶棗深吸了口氣:「迄今為止,我接過的所有任務,那些男子要麼本身行為不良,花心濫qíng從無真心,要麼便是並無傾心相愛之人,抑或是早於相愛之人天涯兩隔……我自認從未拆散過一對愛侶,令主你給予屬下的任務也一貫如此。」頓了頓,「我只是想知道,這是否只是巧合。」

    「你是在怪我?」令主笑:「如果我說是呢,你要為了宋氏這個陌路人同我翻臉?」

    「屬下不敢。」

    「那就不要來問多餘的東西。」

    收回手,令主的語氣一夕冰冷。

    「那麼……我和柴崢言呢?」聶棗咬牙道,「令主大人為什麼要成全我?」

    成全她替柴崢言求醫,成全她這樣賺錢,以求救活柴崢言。

    「聶棗。」

    令主冰灰色的瞳眸里倒映著她的模樣,光澤靜謐,宛若止水,卻又透著死人般的灰敗。

    「是因為我覺得有趣,僅此而已。」

    明明已經過了初chūn,聶棗只覺得遍體身寒。

    是的,這個人做的一切都只因為他覺得有趣。

    不論是看著蒙無疆和蒙青氏掙扎求不得,還是宋氏與楚王硬生生被分離,都不過是他眼中的一出出戲劇。

    ***

    從令主的主殿裡出來,聶棗在自己的院落里呆了很久。

    鬼都一年只開放兩次大門,一次是年末評定,一次是年中,分別持續半個月。但在每次完成任務後,可以用發任務的木牌額外多一次回到鬼都的機會。

    聶棗並不知道這是哪裡,她只能每年通過特地的引導在特地的時間到達這裡。

    世上對於鬼都的傳聞從來不少,說鬼都用huáng金鋪路琉璃做瓦有堆積成山的寶物,取一點便衣食無憂,也有說鬼都住的都是仙人,若是尋到他們,他們便能替你完成心愿,不論是什麼……

    這傳聞由來已久,甚至在姜家滅亡前就已經有了。

    那時的聶棗只當是妄言,身份貴重的她自認天之驕子,什麼不曾見過,什麼不曾知曉,卻是沒有想過終有一天自己會變成鬼都的一員。

    之前只一心做任務,期望能早日讓柴崢言甦醒。

    現下,聶棗才覺得有些惶然。

    令主是什麼人,又怎麼會這麼好心看著柴崢言復活,就算她賺夠錢,換到足以讓柴崢言復甦的東西,令主也未必會……說到底,寄人籬下,將命運繫於他人之手,才是最不可靠的。

    「你回來了?」

    聞聲,聶棗抬起頭。

    坐了許久,夕陽漸近沉墜,徐徐暮色自房門口斜斜she落,微醺的光在男子的發梢前流轉。

    他敲了敲只是掩著的門,唇畔戲謔:「不愧是鬼都排位第一的聶棗大小姐,這麼快就完成任務了?不知道這次去騙的又是哪家的男子?」

    斜靠著的聶棗盤膝而坐,道:「有意思嗎你?」

    公子晏褪了鞋,直接踩上了聶棗的塌。

    索xing只是個睡幾日的地方,聶棗的房間裡沒放chuáng,鋪了絨被的塌倒是大的幾乎占了半個屋。

    公子晏兩步走到聶棗面前,二話不說便倒地枕上了聶棗的腿。

    「有。」

    聶棗愣了下,才道:「……你這是睡上癮了嗎?」

    考核那會,公子晏足足在她腿上睡四個晚上。

    「算是吧,反正你欠我的。」公子晏閉了眸,深吸口氣道,「知道自己現在睡得是姜家大小姐,總覺得覺都要香上幾分。」

    「……姜家都已經滅族了。」

    「積怨。」

    聶棗無語:「……我自認當年也沒做過什麼欺rǔ你的事qíng。」

    「你當我遷怒不行嗎?當年你們帝國貴族圈的沒一個是好東西。」

    早不見了剛一重複時的出塵美麗,公子晏口氣里滿滿是不耐。

    如此這般毫無芥蒂,倒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又過了好一會,眼見夜幾乎都要黑了。

    聶棗推了推公子晏的腦袋:「別鬧了,你沒事做麼?令主到底留下你做什麼----我可不信只是做個考核工具。」

    「有。」

    公子晏抬手遮住眼,半明半暗的光在他的秀雅的臉上流連,「我等會就走。」

    「……是什麼?不會也是接受刁嬤嬤的教導罷。」

    「呵,你也被她訓過?」

    「嗯。」聶棗想了想,「不過因為我反抗,應該比你慘很多。」

    ***

    虛弱的身體加上那個男人的打擊,她終於撐不住昏了過去。

    這一次醒來,屋裡只剩下一個清秀丫鬟,正一點一點替她擦身。

    見她醒了,丫鬟收了濕帕道:「姜小姐已睡了三日,小人這就去通知令主。」

    她一把拽住丫鬟,聲色俱厲:「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大約沒想到對方會如此,丫鬟略一驚,隨即道:「這裡是鬼都。」

    她的心一直沉到谷底。

    鬼都,這裡竟是傳說中的鬼都。

    仿佛是為了安撫,丫鬟又道:「姜小姐不用擔心,入得鬼都,過去種種俱已逝去。只要安分守己聽從令主,便不會再有禍患。」

    壓下所有的qíng緒,她抿唇問:「什麼叫安分守己。」

    丫鬟頓了頓,看向眼前的容顏,咽了口口水道:「就是順從令主的意願。」

    她順著丫鬟的視線摸上自己的臉。

    順從……就是做別人的玩物麼?

    她驟然起身,一把握過桌上擺著的髮簪就朝自己臉上划去。

    「啪」

    隨著一個響亮的巴掌,簪子被打落,一個紅色掌印清晰浮現在她的臉上。

    她被打得整個人摔倒在地,臉頰火辣辣的痛,齒間腥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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