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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0:56:05 作者: 星流過曠
白殊此刻可以無比確定,越畫屏不是人!
沒有哪個人可以隔絕出一方空間,讓周圍人對他的狀況視而不見,也沒有哪個人能在身體的器官全由那些詭異細線組成的情況下還活著。
這幅讓人見之心折的美麗皮囊,只是它用來隱藏本體的表象,體內是絲絲縷縷活躍的細線。
白殊咽了咽口水,手指放進兜里握緊了衣服里的電棍,指尖微不可察地顫抖了,在不確定能聽到心聲的人是不是怪物前,他購買了這些防身用具。
但在此刻直面了怪物後,他第一次產生了渺小的
念頭,在這樣恐懼又未知的怪物前,人類的力量渺小得宛若塵埃。
可在這股近乎是絕望的念頭之下,白殊卻也感覺到了一種更為清晰的情緒——像是憤怒?
越畫屏的意識空間裡幾乎掀起了一場龍捲風,在得出那個結論之後,他渾身上下每一條尾巴,鱗片都炸開了。
他像個被冒犯了領域的野獸,狂暴、躁動,瘋狂想要發泄出那股不知名的怒氣,這點怒氣幾乎能夠沖昏他的頭腦,讓他不管不顧地暴露了自己非人的身份。
但其實他對於暴露身份這一點是持漠然的態度的,就像人不可能融入進螞蟻的族群里,就算學著它們的行為模式生活。可超出螞蟻想像的力量與龐大的身軀,都讓他與螞蟻的世界格格不入。
人類不會在意在螞蟻面前顯示出與眾不同。
他只感覺到一股陌生的憤怒讓他的所有肢節都在暴動,這種憤怒來源甚至事實上沒有對他造成任何身體上的傷害——沒有哪只螞蟻不自量力地想要咬他一口。
他在學習人類的過程中,也理解了人類的審美,白殊在人類中屬於頂尖的上層,如果他是食物會是所有掠食者願意留到最後耐心品嘗的那一個。
可這個讓他食髓知味、甘心忍耐蟄伏的食物,即將被另一個充滿腐臭味道的東西污染。
甚至,那個東西也會像他一樣去觸碰他。
一想到渾身上下都打著他的烙印,連一呼一吸間的氣息都是獻祭味道的食物,會被另一個東西擁有,越畫屏體內的肢節就開始蠢蠢欲動。
這一刻,殺意到達了最頂峰。
如果他一定要和那個腐臭的氣味在一起,被觸碰、被親吻、被擁抱。
——那不如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就吃了他。
徹底享用了祭品。
即便他只能得到短暫的歡愉,即便在他生出這股念頭時,龐大的身軀就湧上了一股難言的抗拒。
甚至他會失去這數不盡的歲月里,唯一的祭品。
但要讓白殊活著被別的東西沾染一絲一毫,他寧願讓他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不生不死不滅,變成他的一部分。
與祂同在。
短短几秒,白殊就從盯著細線失神,到感受到越畫屏身上傳過來的殺意。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在那股冰冷的殺意出現的那一秒,他剛剛才清醒的腦子就在往下面墜落,下面是粘稠黑暗的如同沼澤一樣的深淵,一點點帶領著他的意識往下陷。
白殊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像是蝴蝶瀕死前竭盡全力的一次振翅,他的眼睛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心中連一絲一毫想要反抗的念頭都無法升起。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連拿出電棍的機會都沒有。
他仿若整個人都陷入了那片粘膩活躍的沼澤群里,什麼醫院、怪物、人群通通消失不見,他的視線只能看到那片蠕動著的黑暗「沼澤」。
白殊從未像現在這樣念頭清晰,渴望擁抱那片沼澤、想要陷進去徹底和它融為一體,他恍若被蠱惑一般朝著那片蠕動的沼澤走去。
可現實是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漸漸露出一種堪稱朝聖般的崇敬。
走過去、擁抱它、和它成為密不可分的存在。
白殊在那片蠕動的黑暗沼澤中看到了它一閃而過的本體,一條巨大的色彩斑斕,充滿了莊嚴肅穆感的蛇,在無數蛇尾的掩護下,它身上有一種超脫自然的神性。
讓人情不自禁地就想膜拜它。
白殊即將閉眼,走進那片黑暗沼澤里時,模糊的視線看到越畫屏不急不緩地走過來。
他穿著一身素淨的白,臉上卻沒有一絲情緒,那雙漆黑的眼眸靜靜地望著他,裡面充滿了無機質的冷漠,連一絲悲憫都找不到。
冷漠無情地像來自九天之上的神明,對凡間的痛苦掙扎毫不在意。
白殊垂在身側的手指突然抖了抖,很輕微的一下,一股火苗一樣微弱的念頭在他腦海里冒出。
他不想死,不想死在怪物手裡。
更不想這麼默默無聞地死去,怪物為他送行。
那雙眼睛裡沒有一絲一毫對生命寶貴的認知,他拿捏著他的生死,卻對他的死活毫不在意,如同路邊踩死的一隻螞蟻。
而他要死在這樣一雙眼睛下,這樣詭異的怪物下。
白殊的眼睫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用盡了他全身上下能調動的所有力量來對抗那股蠱惑人心的力量,想要保持清醒。
可事實上,他的眼睛一點點合上,眼底的光幾乎黯淡,全身的力量調動起來只夠牙齒咬破嘴唇——他連這點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白殊的心前所未有的寧靜,他即將擁抱永恆,變成恆古不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