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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19:11 作者: 梟藥
惠明這會兒不論心中如何,因還記著蘇公公的風寒風寒未愈,也親自去廚下備好了熱湯午膳來,等著蘇公公服了藥,又勸著用過了膳,看著時辰差不多,便又催著換了衣裳,趁著晌午的日頭曬著好好睡上一覺。
蘇瑾這會兒也是格外的聽話,惠明叫用膳都好好的吃的一點不剩,叫睡覺便在榻上躺下,立即合上了眼睛。
惠明見狀,便也不再打擾,起身回了自己屋內,在床上愣愣坐了一陣,心下存著事,卻總是安靜不下來,正巧餘光掃到了長案上放著的,之前托蘇公公為七殿下搜集的棋譜,想著這已隔了兩日,便乾脆起身,拿了棋譜往長興宮裡行去。
到了靜芳齋時,還未出午時,七殿下這廂也是才剛剛用過膳食,才進了垂花門,便正好看見王嬤嬤提著食盒關門退了出來。
「王嬤嬤!」惠明連忙叫了一聲,迎了上去,帶著幾分心虛開口問道:「小殿下這兩日怎樣?可有生我的氣?」
實際上,對於七殿下會是個什麼反應,惠明自個心裡也沒譜,在上輩子,一來,照料殿下本就是她的差事,再沒有比這更要緊的,二來,她瞧著小殿下可憐可親,自個心裡也本也存了十二分的上心在意。
如之前一般,因著種種緣故,在小殿下這如上一回一般耽擱一次都是已然很少見了,還當真沒有過像眼下一般,幾日之內,就連著食言兩回。
王嬤嬤看見是她,面上倒也露出個笑來,先是問了一句聽說她告了假可有沒有什麼事,然後才回答道:「也是奇怪,前個沒見著你,殿下衣裳也不換,早膳也不遲,硬是要等你過來,可昨個也未見著,殿下倒是沒怎麼鬧,也就清早等了等,這兩天便根忘了這茬似的,這會兒正窩在床上琢磨下棋呢。
王嬤嬤說的尋常,可惠明聽著心下卻是越發泛出幾分不安,上次等她,說明七殿下是承認了她,將她看作自己人,可這會兒只當是什麼事都沒有一般,那卻反而說明小殿下是已然只當她是不相干,不必多在意的人了。
王嬤嬤還未多想,只笑著說了一句:「你自個先進去。」便又接著往外行了出去,留下惠明立在原地停了一陣,終究還是深深吸了口氣,進門之後,先立在門口叫了一聲,方才輕手輕腳的往裡行去。
一眼看去,整個屋內都並無小殿下的影子,惠明想著方才王嬤嬤說了殿下正窩在床上琢磨棋譜,頓了頓,便接著動步,往放在牆角的架子床上行去。
果然,惠明還未走到跟前,便看見床前掛著的幔帳微微顫了顫,顯然裡頭的七殿下略微動了動,只不過,卻並非是出來,而是越發往裡縮了縮。
殿下這是在躲著她,惠明的腳步猛地一頓,饒是她的十分心神里倒有七分都還在擔憂著蘇公公的性命,可看見這一幕,心下卻還是猛地一縮,像是叫什麼刺到了一般。
前後兩世,最初的生疏時不提,自從熟識之後,七殿下便一直待她十分親近,尤其上一輩子,因為王嬤嬤早早去了,從頭到尾,七殿下都只拿她當作唯一的後盾與依靠,從來都是她主動在前,將小小的七殿下護身後,一起抵抗躲避著旁人。
惠明還從來未曾想過,有朝一日、小殿下也會像眼下這般去,小殿下拿她本身當作生人,努力躲避著她。
只不過,的確是她兩次食言在前,小殿下原本就膽怯敏感,這般待她,本也就是咎由自取罷了……
「殿下。」
惠明雖是這麼想著,微微張口,在說話時,聲音卻還是微微帶了幾分艱澀:「這兩日,因有更要緊的事,沒來殿下這,是我的過錯,殿下怪我也是應該。」
帳內靜悄悄的,連個顫動也無,若非惠明方才瞧見了小殿下的衣角,都無法確定床里是真的有人。
惠明等了等,知道自己說的更多,也只會叫小殿下不喜緊張,便只將她帶來的幾本棋譜拿出來,輕輕的放在了床頭一角,又繼續道:「殿下之前的幾本棋譜該是都看過的,我這帶了幾本新的來,這兩本是殘局圖,繪著棋局,殿下自己就能看,還有一本是就不是圖了,裡頭寫了字,雖也是說的棋,但只怕殿下不認得,許多詞也聽不懂的。我本想著,日後慢慢讀給殿下聽,殿下如今既是不想理我,我便過陣子再來?」
沒錯,七殿下因為情形與旁人不同,至今還未曾進學,自然,也就沒有人教他學禮識字。直到他之後登基稱帝,遇上了一位極有耐心的老太傅,才一點一點,或是跟著識了字。
之所以說是或許,是因為那時的小陛下不言不語,又從不表現,誰也無從知道他是不是當真學會了。
但惠明卻是學會了的,畢竟那時七殿下的情形比現如今要厲害的多,尤其是見生人時,身邊更是幾乎一刻都離不得她,老太傅教的那般仔細,只怕當真是痴兒都會學上幾分,更莫提一直在旁陪侍的她,雖不會寫,但尋常的幼兒啟蒙、四書五經,她也都是學透了的。
說罷,惠明便將她帶來的棋譜放下,慢慢站起轉身,往屋外行去。
只是惠明卻並沒有當真出去,她故意發出些腳步響動走到門口,又站在屋裡將屋門開合了一遭,便墊著腳尖在屋裡的木柱旁躲了起來,只側著身子,靜靜的看著她在床頭放著的幾本棋譜。
窗外一陣陣傳來不知名的鳥鳴,在屋內一派安詳的寧靜里,惠明足足等了兩刻鐘功夫,終於瞧見那葛色的床帳微微動了動,一隻瘦瘦小小,卻又白皙光滑的手掌慢慢的伸了出來,彷佛是什麼動物的幼崽一般,抓住了床頭的幾本棋譜,便又猛地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