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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19:11 作者: 梟藥
    許是因著叫發熱燒暈了神智,蘇瑾因著惠明的靠近迷迷糊糊的深深吸了口氣,反應過來後卻又被什麼驚到了一般猛地屏住了呼吸,渾身緊繃,原本只是因為發熱微微泛紅的面頰,一瞬間便漲的通紅,渾身上下,一動都不能動。

    可惠明卻毫無察覺,將蘇公公扶起之後,她便轉身將方才放在一邊的熱水端了過來,試了試溫度正好,才扭過頭將水送到了蘇公公的唇邊,同時看著蘇公公發紅的面色,眉頭便只皺的更緊:「我怎麼瞧著,您像是燒的更厲害了?」

    蘇瑾幾口咽下了杯中的熱水,再開口時果然沒了剛才的嘶啞,只是還帶著些被人發現了一般的無措:「沒,沒有……我覺著已好多了,再一者,哪裡有那般快的?」

    多虧了這個時辰天色還昏沉的很,屋內也只是遠遠的點了兩三根火燭,見蘇瑾這般說,惠明也覺著或許是自己記錯了,便也放下這事不提,轉身挽起袖子,用溫水擰了帕子,細細擦了擦蘇公公額上的虛汗。

    擦額頭面頰時還好,可惠明的布子挪到下巴耳後時,蘇公公便已明顯的露出了幾分僵硬之色,等得惠明再去涮過一回布子,又回來想要接著往下,擦擦脖頸與頸窩時,蘇公公便更是只如被什麼扎了一般,猛地伸出手來,緊緊攥住了惠明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動作。

    「嘶----」惠明手腕被這麼不提防一把地攥住,一時間倒也吃了一驚,手下一松,帕子便跌到了枕頭一側。

    因為要在水裡擰乾帕子,惠明方才便已袖角卷到了小臂,腕上的兩枚鐲子也早已卸了下來,這般抓過來,便是絲毫阻礙也無,當真結結實實的握到了骨肉肌膚之上。

    蘇公公渾身都發著燒,雙手自然也要比尋常人更熱上一些,手指纖長有力,手心卻叫汗水浸的微微濕潤,這般猛地抓過來,倒也說不上疼,只是……極有存在感,叫此刻只一心擔憂著蘇公公身子的她也難以忽視。

    惠明縮了縮手指,也沒掙扎,只是低頭看向半靠在榻上的蘇公公。

    剛才是因為惠明的動作,叫他驚惶之下沒過腦子的反應,可蘇瑾這會兒回過神後,一時間卻竟也是進退維谷,放佛是當真燒的很厲害似的,只覺著就這般握著她的凝脂一般的手腕,腦中便已是一派昏昏沉沉的暈眩。

    直到惠明盯著他足足過了十幾息功夫,蘇瑾才從這微微的暈眩之中回過神來,忽的發現他竟是直到此刻都還在緊緊抓了惠明的手腕未曾鬆開!

    蘇瑾猛地瞪大了眼睛,抬眸迎上惠明看過來的目光,這才連忙鬆了手,搖頭解釋道:「我,對不住!我不是誠心,是我失禮,你,你……」

    蘇公公面頰與眼眶卻反而都是微微微泛紅,上挑的桃花目里都放佛含了濕潤的水汽,雖然惠明也明知是因為發熱,但這般焦急的道歉解釋的模樣,倒放佛是一個懂事到過分的孩子,自知犯了錯,旁人還未責怪,他只自個便已是滿心自責到幾乎要哭出聲來。

    對著這樣的蘇公公,只怕是個人都不會生起氣來,更莫提,惠明對著蘇公公這般舉動,原本就丁點兒也未曾生氣。

    收起心內原本泛起的幾絲莫名漣漪,惠明只覺著自個面頰似乎也微微發熱了一般,低了頭,也未開口,只又撿起帕子,拉過蘇公公的手心,將他手心的冷汗仔仔細細的擦了個乾淨。

    惠明細嫩柔軟的手心從下往上將他的手掌捧起,分明是清風拂面般輕柔細緻,可蘇瑾卻只覺著放佛每一下都拂在了他的心臟上一般,叫他渾身上下,都忍不住的想要隱隱戰慄。

    才有過方才的前車之鑑,再加上惠明此刻的沉默,蘇瑾這一次莫說出手制止,只是一動不動的,簡直連一絲一毫的多餘的舉動都不敢再有,唯恐會叫惠明誤會,就連惠明在一根根的為他擦拭手指時,都僵硬的好像不會彎曲。

    等到惠明將蘇公公的雙手塞回被內,又拿下靠枕扶著他重新躺平,蘇瑾便已是再說不出哪怕一個字,他只是睜著眼睛,目光追逐著惠明的一舉一動,倒放佛是當真已燒的迷糊了一般。

    惠明在這樣的目光里也不知為何有些忍不住的臉紅,她轉過身,確定眼前都收拾妥當,便開口道:「公公可還有哪不舒服?若是還成先再閉上眼歇一會,我去長興宮裡告個假就回來!」頓了頓,見蘇公公未曾答應卻也並未再要些什麼,便只當這是知道了的意思,只起身圍了斗篷出門去了。

    躺在榻上的蘇瑾微微側頭,看著惠明出門轉身,木槅門也在他眼前緊緊合上,聽著惠明的腳步與身影從近到遠,再到丁點兒也聽不見。

    事實上,他自小身子就不算結實,等得以官奴之身入宮之後,因著極寒操勞,這般零零碎碎的病症便從未斷過,他能活到今日,倒有多半是靠著自個的意志,以及一口咽不下去的鬱氣撐著。

    只是有時候,在年幼軟弱之時,他難受的太厲害了,也會在深夜裡幻想著他還實際未曾進宮,他的身邊會有人對他關心照料,噓寒問暖,這個幻想中的人,早些時候是他早已逝去的娘親,再往後,便常常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惠明,只不過,自他爬到御前起,即便是在腦海里,他也再不許叫己生出這般軟弱的妄念。

    蘇瑾方才慢慢的合上了眼眸,舉起方才叫惠明細細擦過的手來,輕輕的放到了自個的額頭上。

    他有些疑心自己是病的太厲害了,在周遭的一派寂靜里,腦中一陣陣響起了似有似無的嗡鳴聲,而他便只是在這兒做了一個虛妄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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