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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19:11 作者: 梟藥
可看著蘇公公的這般表現,惠明卻只當事態當真嚴重,連一向冷清鎮定的蘇公公都是這般為難,心下自然越發著急。
也是,蘇公公身為御前總管,一直都深受陛下信重,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即便明面上不受責罰,可也難保陛下會心生不滿,身為宮人,最要緊的便是主子的信任,一個叫陛下心生不喜的御前總管,便只如時時刻刻都在脖子上抵著一把刀子,影響前程事小,只怕指不定什麼時候刀尖就一聲不吭的紮下來。
惠明的面色發白,正待再說些什麼時,門帘掀起,萬禧宮的大宮女梅花先一步邁了門檻,扶了賢妃娘娘款款而出。
惠明低頭後退,蘇瑾見狀微微皺眉,上前一步不易察覺的擋在了惠明身前。
賢妃娘娘在她二人面前站定,見狀別有深意一般的抿著唇笑了笑,便也徑直往前離去。
蘇瑾這時方才回過神來,只是在惠明面前依舊低著頭:「我無事,只是你……」說不下去一般的頓了頓,蘇瑾微微抬頭,極快的瞧了她一眼,便又咬著牙扭頭道:「事已至此,我只怕要壞了你的名聲。」
「師父,陛下叫您進去。」這時,元寶也尋著過來,小聲說道。
蘇瑾聞言,最後滿懷愧意的瞧了惠明一眼,便轉身往暖閣內行去。
第34章
蘇瑾一進暖閣, 不待陛下開口,便徑直恭恭敬敬的在地衣上跪了下來。
案旁的陛下輕輕揉了揉額角,因為身子還未痊癒, 鬧了這么半晌, 聲音里也帶了幾分明顯的疲累:「賢妃所言當真?你對那宮女, 是當真有意?」
自私心裡講,蘇瑾心內只一千一萬個不願將惠明拉進這般危險的地步,可是他也深深的知道眼前之人的帝王之威,陛下查得出他的欺瞞,更要緊的, 卻是如若他此刻不認, 區區一介宮女, 在陛下眼中只如一根草芥, 在他眼前傳出了這樣的流言,哪怕只為了帝王的體面,只怕惠明也活不過這個年關。
心下早已將其中厲害想的明白,早在方才賢妃揭露出此事後的幾息功夫內, 蘇瑾便也已經下了決斷, 因此此刻便也毫不猶豫,只是小心翼翼的在面上露出幾分自傷, 幾分苦澀來, 頓了頓,方才滿面擔憂畏懼的重新伏下了身去:「小人知罪,只求陛下責罰。」
年近花甲的帝王看著蘇瑾伏在地衣之上的脊背, 愣了愣,便又抬頭望向窗外,不知想到了什麼般,眼中露出幾分回憶的神色來。
蘇瑾只是恭恭敬敬的跪伏於地,安靜的等了半晌,果然,便又聽著坐上的帝王悠悠一聲嘆息,幾乎帶著些悲意道:「也對,以你的歲數,放在外頭,說不得都已有兒女了,若非……」
說到這,陛下似乎不願提起一般的搖了搖頭,再看向地上的蘇瑾時,便帶了幾分愧意:「也是委屈你了……」
雖說已是早有準備,可是到了這一步,蘇瑾還是忍不住的牙關緊咬,只怕自己稍微一個懈怠,那已然涌滿了整個胸膛的恨意便會忍不住的噴涌而出,燒去了他自己的性命。
委屈?
他蘇家堂堂鎮國公府,先祖跟著太,祖開國的功勳,滿門整整一百六十三口性命,十歲以上滿門抄斬,十歲以下女為娼男做奴,就是為了你們天家這烏七八糟的構陷內鬥!
曾經的鎮國公府淪為如今的大逆罪人,滿門血脈如今只留他這一介閹人苟延殘喘,事到如今,就只換來你這一句輕飄飄的委屈?
委屈?你只去問問,這一句委屈,他蘇家地下的列祖列宗答不答應,他滿門死去的一百六十三口性命認是不認!
便是帝王,也欺人太甚!
可是即便如此,蘇瑾面上卻仍是不敢露出絲毫的怨望之色,他之所以能到如今,陛下的愧疚固然是一端,可更重要的,卻也是他的「年幼無知,」滿心裡只是以為自家是真正罪有應得的叛國罪人,對陛下的「大恩大德,諸多照顧」只存了滿心感激的緣故。
帝王不會出錯,帝王更不會留下一個對自己心存怨望的宮人在身邊,九五之尊亦被稱之為孤家寡人不是沒有緣故,尤其是一個連自己愛重了幾十年的已逝髮妻所出的嫡長子,自己親手撫育培養了幾十年的太子都能生生逼死的孤家寡人,愈發不會在意一個他這個「妻侄」的性命。
借著舌尖咬出的腥意重新恢復了平靜,蘇瑾重新起身之時,對著坐上,曾經他年幼懵懂之時,甚至在先皇后娘娘的笑勸下叫過「姑父」的男人,便只是一副既尊且敬,為著這話而慚愧惶恐的神色:「小人不敢。」
陛下緩緩坐直了身,也重新恢復了帝王該有的威勢,卻是又徑直吩咐道:「你已是六品的總管內官,卻還日日擠在西側所,也不像話,南邊的景巷,本就是前朝太監內宅,離宮裡也近,你且自個去挑一處院子收拾,日後下值,便搬過去住。」
前朝之時,閹宦勢大,那時內官的頂頭也並非蘇瑾這御前大總管的六品,乃是司禮掌印太監,位同三品大員,非但可管宮中事務,便連朝中政務都能諸多,最為囂張之時,甚至有被稱內相,常有把持朝政,禍亂朝綱之舉。
也正是因有前朝這般的前車之鑑,本朝才又對內官諸多限制,那曾經幾乎為閹黨聚集之地的景巷自然也是改為了正經的官員宅邸,自本朝起,在內官里,也就寥寥幾個極得主子看重的老宮人,因外頭再無親人照料,得以賞了宅子在景巷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