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2023-10-02 06:19:11 作者: 梟藥
    惠明聞言倒是有些詫異,宮中的金銀裸子左不過是些如意福祿之類的吉祥意頭,一般的京中手藝,自然也都是大同小異,她倒是沒想到賢妃娘娘竟是這般威風講究,她自個宮裡在裸子上作出一個五蝠的新鮮模樣,滿宮裡便再不許見著與她一樣的!

    若是如此,就的確如元寶所說的一般,這般用來打點御膳房倒是當真既有用又體面,也能省下不少的口舌瑣碎,故而便也點頭應了下來。

    不過元寶不知道的,是她也是曾經做過十幾年御前掌事女官的人,知道能爬上這個品級的內官,即便不靠主子的賞,只正經月俸加上底下的常規孝敬,也不會將這幾個金裸子放在心裡。

    因此,惠明這會兒心內在意的,自然並不是這一小盒子賞賜,她回想著方才蘇公公面上的悲涼之色,想了想,又徑直問道:「我瞧著方才蘇公公似乎不甚高興一般,可是不喜旁人這般違規矩?」

    「那倒不曾。」元寶聞言愣了愣,似乎猶豫了一陣方才慢慢的將之前先皇娘娘杖責宮人的事說了出來,解釋道:「師父敬重先純皇后,自然不願舊日風氣重起,只如今個這般偶爾求一趟卻是不妨的,姑姑千萬莫多心。」

    惠明聞言恍然點頭,先皇后不但是先前的中宮之主,更是蘇公公的血脈相連的姑母,這般做法倒也是再正常不過。

    只是這般一般,惠明卻又有些糾結了起來,蘇公公患有胃疾,這幾個月里恐怕都喝不得膳房備下的辣湯,她原本想著隔三差五便去御膳房裡送些和軟的蛋羹米粥,好叫蘇公公好好養養呢,如今既然是有這番緣故,她倒是反而不好去要的太過頻繁。

    畢竟,宮中沒有不透風的事,只一兩回還罷了,去的次數多了,總是會叫人知道她是為著蘇公公提的膳,叫那嘴碎的知道了,指不定就要傳些蘇公公是表面裝模作樣,三令五申,私下卻自個當先不將規矩放在眼裡的噁心話來。

    「我原本想著叫蘇公公多用些白粥之類好養養胃的。」惠明立在原地想了想,只得又說道:「既是如此,我這去藥房裡,與他們要些養胃的丸藥,最好還能再要些炒熟碾碎的稷子粉,每早配了茯苓粉用滾水沖了,溫溫的用一碗也是再合適不過的。」

    這個方子倒不是惠明自個想出來的,而是上輩子小陛下登基之後,也常常並不願端坐在桌前,一道道按著規矩用膳,為了不叫小陛下餓肚子,還是太醫署里琢磨之後,令御膳房這般備下膳食,小陛下才能端著一碗,躲在無人處一口一口的用下。

    只不過稷子粉、茯苓粉這些東西雖都不算很珍貴,但日久天長,一次次細細的磨碎也很是麻煩,惠明只怕自個的身份,還並不能這般使喚膳房裡的宮人,因此便只將好告訴元寶,叫他去想想辦法。

    元寶這般的人精子,自然也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當下只是連連答應,又半是敬佩半是奉承道:「要不說是姑姑厲害呢?小人在師父身前待了好幾年,只會幹勸,白白叫師父教訓了這麼久不說,也是丁點用沒有,一點想出姑姑這樣的法子來!」

    惠明只是笑著搖搖頭,又叮囑道:「我又不能守著公公,還要勞煩你每日清早沖好了,定要勸著他配了丸藥,日日按時喝下才是。」

    「得嘞!」元寶又是笑的滿面喜慶,沒有師父在旁邊,他單對著惠明也敢略微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我就說這是姑姑您的吩咐,師父定是不敢不聽了!」

    惠明聽了這調笑,聞言面上卻是露了些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失落:「你怎的也信這些傳言,你師父難道未能與你說過?」

    元寶的面上滿是迷茫:「說什麼?」

    惠明見狀一愣,蘇公公難道這時還沒與元寶說過那番話?

    惠明張了張口原想解釋,轉念一想,又覺著既然蘇公公還未開口,她這般巴巴的主動分辨,豈不是顯著她嫌棄蘇公公一般?更莫提,分的這般清清楚楚,也實在是不利於她借著這名頭與蘇公公親近,好有機會在日後瑞王之事裡救下蘇公公的性命。

    倒不如就這般含含糊糊著,叫她揣著明白裝糊塗,好多來蘇公公這裡走動幾次罷了!

    這麼一想,惠明便只將即將出口的話又重新咽了下去,只是點頭道:「無事,我先回去當差,若是蘇公公這有什麼事,還勞你告我一聲。」

    「應當的。」元寶又是笑嘻嘻的彎了彎身,客客氣氣的看著惠明走遠了,才又轉身回了屋裡,將方才惠姑姑的囑咐一句句的說給了蘇瑾。

    「姑姑特地囑咐了,叫小人每日盯著您服藥用膳,一日都不可耽擱呢!」

    可與元寶預料之中不同的,卻是師父聽了這話後並沒有露出歡喜的神色來,他只是立在案前,指尖微微的敲擊著方才惠姑姑送來的,方才還裝著金銀裸子的雕花牡丹木匣,面色沉沉,卻是一言不發。

    元寶直覺不對,瞬間閉了口,低頭很是安靜的立在了一邊。

    「你日後,對惠明……莫要再多理會。」

    好像是掙扎了一輩子那麼久一般,元寶都在門口立的有些站不住了,案前的蘇瑾才終於聲音艱澀的開了口:「也莫太明顯,叫旁人看出什麼再怠慢了她,還不著急,只…慢慢的疏遠就罷了。」

    元寶詫異抬頭,看著師父分明是俊竹一般的脊背挺直,可落在他的眼裡,心下卻只是猛地一酸,已涌到了口邊的話頭重新咽了回去,半晌,方才低著頭,滿腔不情願的應了一句:「小人明白。」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