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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19:11 作者: 梟藥
炭火這東西,惠明沒法子時時去添,倒是這狐裘,按蘇公公說的,送過去當作鋪蓋,倒是一個一勞永逸的好東西,只要不遇上那等太冷的天,十幾年也夠用的。
雖是昨夜才落的大雪,可要緊的宮道與主子宮裡,卻也早有灑掃的粗使宮人們早早在半夜裡便鏟了大半的雪,這會正不顧風寒,往地上鋪著粗鹽以防上凍。
只是類似康太妃這般無人在意的偏僻宮室里,卻是自然沒有這般待遇,越往西走,地上的雪便越厚,等得到了靜芳齋不遠處時,惠明的鞋面都已被雪浸的濕潤,冷氣順著雪水滲進來,只凍的雙腳冰涼。
當真是日日在乾德殿裡,叫經夜不斷的地龍火盆慣壞了,只這麼點冷,竟已有些禁不住了,惠明立在門外跺了跺腳,心下暗自搖頭。
許是因為她今日來的太早,又是這般的大雪,距離靜芳齋最近的角門還關著,惠明敲了半晌,才好不容易有一個滿臉不耐的老內監開了門。
惠明只說是與王嬤嬤有舊,來看她的,又早有準備的塞了一塊碎銀子,這才叫他滿臉不情願的開了口,一邊帶路一邊粗聲粗氣道:「早也沒見過你,這會過來,收屍不成?」
惠明聞言眉頭一皺,只是因為多說多錯,卻並沒有與這宮人刨根問底,直到被帶到了靜芳齋側門,才先有禮的謝過了,又隔著屋門叫了一聲王嬤嬤,略等片刻間無人答應,便自個推門進了屋內。
屋裡的火盆冰涼,比起外頭來竟是也並不暖和多少,惠明皺著眉慢慢往裡,繞過木插屏往裡看去,只一眼,便也隱約明白了方法那老內監所說的「收屍」是指什麼。
床榻上的棉被下頭躺著一個人,只露出斑白的頭髮,瞧著正是幾日前才見過的王嬤嬤,惠明心頭一緊,撂下狐裘幾步奔上前去,看清楚床上人臉的一瞬間,心下既是一沉,又忍不住的鬆了一口氣。
發沉的是因為在床上雙眼緊閉的人正是王嬤嬤無誤,且面色通紅,一看便已是病了許多,鬆一口氣則正是因為王嬤嬤的面色通紅,離得近了也還能聽出微微的喘息,好賴沒能叫她當真過來「收屍。」
惠明又靠近幾步,在床角坐了下來,本打算再好好瞧瞧王嬤嬤的情形,誰知她手心才放到王嬤嬤的額頭,餘光一掃,卻是又猛地嚇了一跳!
七殿下,正雙手抱膝,窩在床角最里,睜著一雙黑亮透徹的眸子靜靜看著她!
「七,七殿下……」惠明回過神來,小七殿下倒是並不可怕,只不過這麼悄不聲兒的坐著,猝不及防的忽然瞧見,就是在有些嚇人,惠明撫著胸口,依舊有些心神不定:「您怎的一個人在這?」
七殿下一動不動的看著惠明,惠明也是上輩子十幾年的習慣,對著這樣的小殿下,便也只耐下性子,靜靜的等著對方開口。就這般過了良久,七殿下方才將目光轉向了躺在床上的人,慢慢開口,卻只是聲音嘶啞的叫了一聲:「嬤嬤。」
與此同時,惠明的手心也已摸到了王嬤嬤的額頭面頰----已是燒的燙人,再想想上一次王嬤嬤到乾德殿時,便已是忍不住咳嗽打顫,顯然,王嬤嬤病倒,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
想到上輩子自己到靜芳齋來,卻是從未見過王嬤嬤的蹤跡,惠明的心下便又是一沉,病的這樣厲害,身邊卻只一個小小年紀的七殿下守著,莫說請醫問藥,只怕是連個燒火餵水的人都沒有,王嬤嬤這樣的年紀,如何能活?上輩子,只怕王嬤嬤就是病倒在了這個冬天,也難怪,上輩子惠明過來時,七殿下身邊壓根就無人照料,病症也要比現在厲害的多。
不過這般起來,以七殿下的性子,上輩子,他難道就是這般在旁邊守著,眼睜睜的看著王嬤嬤去了不成?
惠明看著窩在床角的單薄身影便是又是一窒,暫且按下了心頭的憂愁,又慢慢坐下,輕聲開口道:「殿下,嬤嬤一時半刻還醒不來,你先出來可好?」
七殿下聞言又抬頭看向了惠明,沒有理會這一茬,雖然害怕的渾身都在發抖,話語也丁點沒有正常孩子的伶俐,但卻一字一頓,叫人聽得心內發酸:「救救,嬤嬤,求求,你。」
第20章
聽到七殿下的求肯,惠明帶了很是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小殿下說話極少,上輩子即便是與她在一起,通常也只是能夠安靜的待著,惠明送茶傳膳食時,能夠用行動接受,雖然惠明一直知道小殿下其實心內是清明的,只是無法表露,才叫旁人皆以為他是痴兒。
但在上輩子,她用盡了方法,卻從未成功叫小殿下與她開□□流過,更莫提這般的主動求她一個「生人。」
不到兩年的光陰,沒了王嬤嬤,小殿下的病情便厲害了這麼多?
心下想的雖雜,實際上也不過就瞬息的功夫,惠明立即點頭,算是應下七殿下的哀求,摸著床上的棉被用的久了,已然有些污糟,轉身先將自己方才帶來的白狐裘貼身蓋到了王嬤嬤身上,再把棉被蓋到上面。她知道以七殿下的情形,應當也問不出什麼,便自個在屋裡尋了幾圈,找出半簍子炭火來,點了火盆在床前頭放著,又掏出自己身上的帕子,在屋裡早已冰冷的水盆里浸過,擰乾放到了王嬤嬤額頭。
做罷了這些,惠明摸了摸自個身上的荷包,出去找了那方才的老內監,請他給送些熱水薑湯來。
因為要來靜芳齋,為了以防萬一她倒是帶了幾角碎銀子,只是若要長久,只怕還是不夠,更莫提,小殿下身邊已是連個得用的人都沒有,王嬤嬤這般情形,即便有銀子,身邊也無人照料,她到底還有乾德殿的差事,又哪裡能時時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