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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19:11 作者: 梟藥
惠明忙放了手下笤帚,將秋芽手上食盒接了過來,搖頭笑道:「就是今個偷懶多睡了會,哪裡就不能當差了,你快別嚇唬我,真傳出去我病的不輕,可得避諱移出去了,這樣好的差事,我還想多干兩日呢!」
雖說現在她與秋芽還是初識,但上輩子裡兩人卻在一處當了近兩年的差,又多了數十年的閱歷,惠明說起話來自是就帶了些親近的熟稔,邊說著便也將食盒裡的吃食一一端出擺到了案上,開口問道:「你下午想吃什麼?我晌午多提些回來,你下值回來,火盆上熱熱就好吃。」
雖都是御前的宮女,但女司十六位,卻也各有分工,像惠明與秋芽兩個便是司飾,只伺候陛下身上的配飾冠簪、串珠扳指,甚至上朝時的朝珠冠冕一類,這差事清貴且體面,通常都是在聖上更衣時才上值。這會聖上病重,已經多日臥床不起,自然是用不著這些累贅,惠明與秋芽就只輪著去側殿廊下伺候著,以防萬一。
兩人同當一職,同住一屋,按理說,若是懂事的,秋芽今早去上值,就合該她去提了朝食回來,好叫對方能省下些路上功夫,更何況,真說起來秋芽還是前輩,惠明本更該主動些。
只是上一世里惠明這時候忽地被蘇謹調到御前這麼緊要的地兒,又聽旁人說了對食一事,每日只是滿心的擔憂驚懼,自然也顧不得與秋芽殷勤客套,秋芽幾次示好後見她並不領情也有幾分不悅,雖看著蘇公公的面子不至刁難,卻也不會再特意理會交好,因此上一回里直至最後兩人關係也只是平平。
如今見惠明這般識趣,秋芽聞言面上的笑意自然更真了些,也上前幫著擺好了碗筷,問了她些吃食上的喜好之類,幾句閒談後還略略提點了她幾句上值時的小心忌諱,許多東西都是惠明上輩子裡無人指點,磕磕絆絆才好容易知曉明白的,卻沒想到原來她本能省下這許多的坎坷。惠明心內感慨,卻也是好好謝了。
秋芽用過早食後還要回去上值,只是就著酥油茶咽了半個素炸角就又匆匆去了,留下惠明一人慢慢吃了早膳,又收拾了碗筷食盒,一時並無什麼事能幹,便翻著上輩子的記憶,將眼下的情形一一對照。
第3章
回過神後,惠明便只如在司制局做針線一般,細細拆解著腦中的一團亂麻,將每一根絲線都一一縷清。
這是宣德三十三年,陛下才剛病倒,雖然看似來勢洶洶,實際卻並無性命之危,直到三十五年的中元節上,瑞王殺兄謀逆,率兵逼宮,陛下賜死瑞王爺之後才是真的一病不起,只來得及將僅存的七殿下扶上了皇位,不到半月便不治駕崩。
在上一世,蘇公公便是在事發前半月里,忽的派了元寶將她送去了不問世事的康老太妃殿裡,雖然當時元寶解釋了蘇公公當初將她提到御前不過是因為剛進宮時與她有過幾面之緣,又見她被嬤嬤難為,一時心善才插了手,如今她即是多心不願,這便將她送走了。但惠明當時卻並不信,還疑心是蘇瑾故意蹉磨,逼她就範,可緊接著便是瑞王謀逆事發,在場的許多侍衛宮人們都如同鐮刀下的野草般被割了一茬,而御前總管大太監蘇瑾,便正在其中。
聽聞蘇公公喪命的消息,惠明一時惶然,雖然打聽了出了死因,但是卻未曾多想,可重新回來,帶上這幾十年的資歷重新看看,便能一眼瞧出這其中實在是有些蹊蹺。
只第一個,瑞王爺謀反逼宮,這是何等的大事?蘇公公為何會早已知情一般將她提前送走?
若說蘇公公並不知情,調離她也只是湊巧,可蘇公公是誰?雖聽說是官奴出身,可才十幾歲的年紀時便已在御前回話當差,前年上一任大總管逝後,便更是以十八的歲數便直接領了正六品總管大太監的職,陛下眼前第一得用之人,便是宮裡的主子、朝上的大人們見了都要客氣一二,這樣的人,即便是叛軍殺進宮內,蘇公公也是緊挨著聖駕的最安全之處,怎麼會如外頭不值錢的小宮人們一般輕易喪命?
便更莫提,在陛下跟前當了這麼多年差的貼心人,即便當真因著什麼不得已的緣故去了,按著宮中的規矩,也總該給他一個體面的後事,無論如何,都不至於與許多姓名都沒有的尋常宮人一樣,只落個火燒成灰,撒入枯井的結局。
不管怎麼想,這其中都有問題,只是不知,蘇公公到底是從何處知道的這些消息,是偶然的猜測,亦或者----
瑞王謀反這事,他本來就牽涉其中?
動手撥了撥盆里的炭火,惠明面上並沒有什麼驚詫之色,宮中的日子平淡乏味,只一個蘇公公,與她而言便已是生命里難得的波瀾,早在上輩子那重複而又刻板無趣的十幾年女官生涯里,一年年的炎夏寒冬,宮廊下,蕉葉前,每一次不經意間的想起,回過神時,蘇公公的一切便已在她心裡翻來覆去的琢磨過千百遍。
只不過那時候蘇公公死已死了,知道這內情也已無用,惠明也只在心裡琢磨的多,卻從未特意探聽過,只當是習慣一般,想過便罷。
這個時候想要知道,卻已經遲了。
好在她來得夠早,與瑞王的那場宮變還有一年半的光陰,便是從現在開始打算,應也還來得及,只是不知蘇公公這時候已經牽涉進去多少,此刻還有沒有退後的餘地?
「惠姑姑?小的元寶,師父吩咐我來給姑姑送炭來。」
正在惠明出神時,門口便又忽的傳來了一道恭敬的聲音,正是惠明剛剛才聽過的,蘇公公唯一的小徒弟元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