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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18:59 作者: 謙少
是從什麼開始呢?又是為什麼呢?因為Vincent的偏愛嗎?因為自己對他也不夠好嗎?為什麼明明這麼恨,還要跟自己虛與委蛇這麼多年呢?所以師父才會騙自己兔子是被他摔死的吧,這樣的場景,真的是會讓人萬念俱灰啊。
這麼多年,滿心信賴地叫著師兄的自己,原來是個傻子啊。
Adam顯然也知道蘇容在這瞬間明白了,他看著自己痛恨了二十多年的面孔。出乎意料的,他並沒有得到想像中的快意,也許是因為那張臉上的表情太傷心了。蘇容甚至沒有憤怒,只是很悲傷,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但他沒有哭,只是慢騰騰地爬了起來,滿地酒杯的碎片,有些劃傷了他的手,他起來的時候甚至還打了一下滑,又引起了一陣笑聲。
「真不知道黎商看上他什麼。」Adam聽見程曼在耳邊笑著嘲諷道:「真是像個弱智一樣,別人嫌棄他都不知道,還叫師兄呢。」
「是啊。」Adam也這樣回答他:「真是個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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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颯在後台的角落裡找到了蘇容。
他一身都是混雜的酒氣,襯衫還是濕的,手上還裹著塊新毛巾,安靜地蜷縮在走廊轉角處的某個角落裡,像是累極了,垂著眼睛,安靜地靠著牆。他小時候常這樣等Vincent下班,等著等著困了,就睡在那裡,看見他來,睜開眼睛,叫了句:「林颯。」
他從來是叫師兄的,開玩笑,也是學人叫「大雅」,第一次叫名字,但林颯來不及想為什麼,因為他第一眼就看見了他襯衫上的血。
「是黎商嗎?」他原本還算平靜的神色頓時轉為暴怒。
「不是。」蘇容只淡淡道,他沒有說是誰,像是累極了,林颯也沒有追問,只是解開毛巾,查看他手上傷口。九樓長大的人多少都知道怎麼處理傷口,連蘇容也不例外,血已經止住了,是許多細碎傷口,像是玻璃造成的,也許需要縫針,至少要用藥水清理一下的。
「我帶你去醫院。」
「我不想去醫院。」
「好,我帶你回家。」林颯說著,想要攙扶他起來,卻聽見他忽然輕聲道:「是Adam。」
「什麼?」
「我養過的那隻兔子,摔死它的,是Adam。」他這樣輕聲告訴林颯:「我借不到衣服了,師兄。」
他聲音平靜,反而是林颯的眼睛有點發熱。
「沒關係,還有我呢。」他這樣說。
蘇容不說他有多傷心,林颯就當作自己不知道他有多傷心,只把這事當成一件普普通通的職業危機。好像只要他把蘇容帶回家,洗了澡,處理過他的傷心,讓他睡一覺,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蘇容又輕聲道:「黎商知道,所以他打了Adam一頓。」
是啊,他知道,但他不告訴我。
聰明如黎商,怎麼會無緣無故打Adam一頓呢?他一定是看到了端倪,他知道自己信Adam,但他不願意說原因,他要自己證明自己更信他。如果不證明,他就不說。讓自己去碰。
於是終於碰上了,那□□裸的惡意,積壓二十多年的恨,像重重撞上一堵牆,酒杯碎了一地,玻璃扎出的傷口,其實是很痛的。
但痛又怎麼樣呢?黎商就是想讓自己痛的。現在你知道你師兄不可信了吧?還不快來給我道歉,蘇容幾乎可以聽見他的聲音這樣說。從他拒絕告訴自己原因的那一刻,他就在等著這一天,他並不怕自己被Adam傷害,被捅刀或者摔在玻璃里,那又怎麼樣呢?他不在乎,他是黎商。
他總歸要贏。
「你是怎麼釋懷的,」林颯聽見蘇容這樣輕聲問自己,他像小時候問不懂的東西一樣叫自己:「師兄。」
他沒說釋懷什麼,但林颯知道是什麼。因為他的眼淚也滾燙地落下來了。
你是怎麼釋懷,你愛的人並不愛你,他甚至並不在乎你受傷,他就想看你痛,因為他要贏。那種灼燒般的痛苦,足以讓你質疑自己的靈魂。
「我從來沒有釋懷。」他這樣回答蘇容:「我永遠不會釋懷,也永遠不會原諒。」
蘇容像是要說什麼,但他的手機響了,像是有新消息進來了,所以他就輕聲對林颯解釋:「是秦蒹葭,她說黎商就在她房間裡,還有照片為證。她太喜歡黎商了,所以一直給我發消息。」
他像是講著一個其他人的故事,仿佛這故事裡的每個人都與他無關,無論是秦蒹葭,還是黎商。
然後他說:「那天在秘密基地,你說你會是我的保險,那個時刻是現在嗎?我可以放棄了嗎?我太累了,師兄。」
「你想要是現在嗎?」林颯輕聲問他。
蘇容點了點頭。
「好,那我教你怎麼結束吧。」林颯蹲下來告訴他:「還記得你和黎商去度假的那個航空公司嗎?專業包機,是我推薦給黎商的。其實早在五年前就有了,我和蕭肅,就是坐那趟航空去的魁北克,他們的毛子飛行員風格從來如此,降落時驚險得像電影,但是零事故。我們當時氧氣面罩都掉了下來,下了飛機就去領了證。你那時候想要加快速度,所以當黎商在年夜飯上看起來要逃跑的時候,我就給了他這張名片,我知道你一定會跟著他走。小容,你聽說過吊橋效應嗎?」
「什麼是吊橋效應?」
「人在危險的場景中,比如吊橋,會出現許多類似心跳加速的生理反應,人的大腦會把這理解為愛情,其實不過是錯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