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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18:59 作者: 謙少
「黃蕾跟著呢,我才不看。」
他其實也確實是窩裡橫,在自己人面前又心眼小又愛皮,Vincent也還是像以前一樣慣著他,也不說他,繼續做衣服,做著做著又聽見他問:「師父,你真要去當和尚啊?」
「我又沒住在廟裡。」Vincent見他稍稍放心,又逗他:「等我住到廟裡去了再說吧。」
「那我把你廟拆了。」
Vincent忍不住笑了,揉了揉他頭髮,道:「你還真是跟我年輕時候一個樣,其實這世上的事勉強不來的。」
「裴隱才像你呢,再說了,我哪裡勉強了……」
「你不勉強,為什麼把錢全做到九樓的帳里呢?九樓的情況你跟我一樣清楚,光靠一個人是撐不起來的,不過是浪費錢罷了。」Vincent說著,忽然起身,從包里拿出一張卡來:「你投的那些錢,我都沒動,全給你存起來了。你別總跟林颯學,有時候跟裴隱學學,也挺好的,能賺錢的時候就好好攢錢。你在這圈子裡,有時候也得遷就下圈子的規則,這裡慣例是先敬羅衣後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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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容到三天後才看見那身旗袍上身的效果。
樂子佼的電影,出了名的故事性弱,但也有人說,他不是劇情弱,是戲劇感弱,他的劇本常常跟現代戲劇是反著來的,不會把所有故事都壓縮在一段時間和空間裡發生,這樣做的高手是陸赫,但生活本來沒那麼多戲劇衝突。所以樂子佼的電影真實,後勁足,一代代青年男女都能在他的故事裡找到自己的影子。
他永遠是演平凡人的故事,拍武俠也好,拍犯罪也好,甚至連帝王將相,都在他的鏡頭下呈現一種觸手可及般的質感。這次的劇本主線更平凡,原著小說講的是一個一直生活在海島上的叫小武的青年,從小跟著爺爺打漁,到海邊的漁村賣,樂子佼連選的小演員都是路邊隨便抓到的漁民孩子,有一段夜戲,是小武跟著他爺爺賣完魚划船回家,沿著海邊的護壩一直走,小男孩一直用當地的方言念魚的價格:「大蟹一塊五一隻,蟶子五毛一斤,彈塗和蝦姑不值錢……」夜色里爺爺提著的燈一晃一晃,越走越遠。
然而他下一場戲就拍小武長大了,成了乾瘦清秀的青年,提著魚簍一個人回家,沒有葬禮,沒有墳墓,只在他家裡的布景有個牌位,不著一字,是樂子佼的風格。
黎商演的男二俊霖,是小武年輕時的玩伴,最好的朋友,跑去外面讀了大學,有一場戲是他考上大學,在海邊的飯館擺酒,小武也去了,很熱鬧。酒席當中的時候,小武忽然一個人跑到深夜的海灘邊上,燈火通明的飯館遠遠地點綴在畫面的一角,很快俊霖也出來找他,手上拿著煙,說是叔伯給他的,是認為他已經成了大人的意思,小武說「你不會抽菸啊。」他說:「總要學會的。」
他一面說,一面拿出一根來教小武抽,小武不想學,被他硬塞著抽了兩口,嗆得不行,俊霖抽了一口,也嗆到了,兩人看著對方的狼狽樣子,都笑了起來。
下兩場戲,是俊霖坐著的船在海上開遠,小武坐在他海島上的小房子裡,拿著那包煙,試著想學會抽菸。
蘇容看原著的時候,一度以為小武是喜歡俊霖的,然而緊接著俊霖讀完了大學,從大城市回來,帶了個非常漂亮的女朋友,就是蒹葭演的蕾蕾,黃蕾看原著的時候因為這名字笑得不行,說:「完了,BOSS和檀華都愛我,這也太幸福了。」
檀華是扮演小武的演員,小武第一次見蕾蕾的戲,就是在這個小漁村拍的,集市上的人說村長的兒子回來了,小武匆匆賣完了他的魚貨,跑到碼頭去看,漁村是靠船跟最近的城鎮聯繫的,一艘漆成白色的渡輪,原著里寫,小武見過它第一天下水的時候,覺得它這樣嶄新,又威風,但是當蕾蕾出現在船上的時候,她像個落難的公主,而渡輪就成了那個容納她的簡陋的樹洞。
第一次坐這種舊渡輪的蕾蕾在海上暈了船,還吐了,臉色蒼白,漂亮的海藻般的長髮也被吹得凌亂了,但還是一眼就烙進了小武心裡。後來的日子裡,小武一直是以一個暗戀者的視角悄悄地觀察她,她不喜歡吃魚,她禮貌而疏遠的笑,她在海邊踩浪花的樣子,她甚至和俊霖上了一次小武的小島,小武手足無措地收拾房子迎接她的到來,但她意外地喜歡小武房子裡的那扇窗戶,說像海子的詩,海島上開了一片萬年蓬的野花,白色花瓣黃色花心的菊科小野花,她也喜歡。她還驚訝地發現小武愛雕的木頭人非常有藝術價值,那場戲她穿的就是那件奶白色的旗袍,布料柔軟地包裹著她年輕的身體,她彎腰下來的時候,甚至有些頭髮絲飄到了小武的臉上。
原著說她身上的香味像某種水果,不管是什麼水果,一定是珍貴而甜美的。
蒹葭的演技確實很好,那段戲她和檀華都演得極好,幾乎可以聞到某種甜美而深沉的情愫在空氣中蔓延。她的妝極淡,光從窗戶里照進來,明亮無比,她的髮絲呈現一種半透明的金色,聖潔漂亮得像一樽神像。
不過樂子佼講戲的時候,說俊霖才是意象,他認真地跟黎商解釋:「俊霖更像是某個虛無的意象,是城市,是現代社會,是漁村的富庶,是外面的世界,小武怕他,在他面前有深深的自卑,但又清楚地知道,蕾蕾是屬於他的。蕾蕾代表他的夢想,他嚮往又因為膽怯不敢去觸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