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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17:44 作者: 福祿丸子
    妙賢看著面前那雙渾濁的眼睛:「是我,我不想死。」

    「不死,不會死的,要死的人是他們!」馮六用手一指三夢,「我找到了很好的醫生,可以帶你去治病了。」

    「我沒病。我現在這個身體好得很,我哪裡也不想去。」

    「那我要見你怎麼辦,每次都要通過這個心理醫生?」

    「你要是嫌麻煩,可以不來。」

    「不不,不麻煩,只不過我……我沒多少日子了,你跟我回家一趟吧!我還給你留了錢……」

    他們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三夢在一旁手裡都攥出汗來。妙賢的手機在她口袋裡微微震動,是他剛才坐在地上時悄悄塞給她的。發消息來的人是陳卓,信息內容是一串代碼,三夢看了一眼就明白,他說的是倉庫外圍已經排查清除乾淨。

    那麼就只剩馮六身上這一個了。

    她朝妙賢使眼色,他會意,對馮六道:「好,我跟你回家。」

    馮六喜出望外:「真的?你還記得回家的路嗎?」

    「雲翳鎮楊家墩,楊家村六號。」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報出來的這串地址,讓馮六差點老淚縱橫,他已經毫不懷疑這個人格真的就是兒子殘存的一點靈魂,他只要帶他回家去,他們父子也算有個善終了。

    他顫顫巍巍地拉著妙賢往門外走,在轉身的剎那,三夢就在他身後舉起了槍。

    就在同時,他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舉起手機說:「差點忘了,這兩個女人,要處理掉。」

    妙賢臉色一變:「你引爆你自己身上的炸/彈,我們都得死。」

    「不用這個。」馮六笑得詭異,「我卸貨的時候,跟她們一起放進來的那個炸/彈可以定時,我們先出去,等時間到了,自然就會……嘭!」

    妙賢跟三夢心頭都猛的一震,原來這裡面還藏了一個,那麼警方在外面是無論如何都拆除不掉的了。

    難怪他對三夢手裡的槍也有恃無恐,甚至從一開始他就不忌憚妙賢從外面帶什麼東西進來,武器也好,手機也好,無所謂,因為他早就做好了要炸掉這裡的準備。

    他手裡是一款老式的按鍵手機,一旦碰到他設置的那個鍵,炸/彈的定時裝置就會啟動了。

    妙賢看著他枯枝一樣的手指,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了那個手機,兩人爭搶起來。

    「快走,帶王老師先走!」他朝三夢喊道。

    千鈞一髮,做戲拖延已經沒有用了。

    王襄平從紙箱後面出來,由三夢護著從冷庫跑出去,身後傳來紙箱被壓倒的聲音,妙賢已經跟馮六扭打在一起。

    陳卓他們在外面接應,王襄平不會有危險,三夢於是折回去,飛起一腳踢飛了馮六手裡的手機,他轉過來,用空出的雙手扼住她的脖子。

    本來她可以反制住他的手腕,不費吹灰之力將他摔在地上。然而此時他身上的□□經不起任何的撞擊,她只能任他掐住,然後將身上的槍□□扔給了他身後的妙賢。

    槍聲響起的時候,是很沉悶的兩聲,陳卓和其他全副武裝的警察全都望向冷庫的大門。那裡黑洞洞的,仿佛可以吞噬所有的善與惡。

    三夢和妙賢互相攙扶著跑出來,她還來不及再跟他多說一句話,已經被他抱緊摁倒在地,躲避身後的轟然巨響和震穿鼓膜的衝擊波……

    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三夢都伴有耳鳴,啞妹跟她說話的時候用手語,她反而覺得輕鬆自在。

    小寶寶出生以後,耳鳴就再也沒有過,那段九死一生的經歷也不再像電影似的在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王老師說她又平穩度過一段PTSD,儘管她自己也接受了相當一段時間的專業治療。

    醫不自醫嘛,有時候是這樣的。

    如意有模有樣地抱著襁褓,說:「媽媽,你看妹妹對我笑哎!」

    何止是笑啊,小丫頭很皮實,已經可以伸手抓住他脖子上掛的護身符啦!以後有的是時候跟他搶東西,欺負哥哥呢。

    不過其實他們都想錯了,這閨女不像她是個野猴子,也不像哥哥沉迷跆拳道,人家極有音樂天賦,最喜歡聽下雨和笛聲,不用人哄都能睡著。

    如意不滿足自己在笛子上的進步,抹了抹嘴:「……妹妹好像還是更喜歡爸爸吹笛子給她聽吧,我吹得不好。」

    三夢嘖了一聲:「他太寵妹妹了,吹起來沒完。」

    寶貝要聽曲,他能站在窗邊給她吹一整天。

    如意納悶道:「媽媽你不是也喜歡聽爸爸吹笛子嗎?」

    她把被子拉過頭頂蓋住臉:「我才不喜歡呢,吵死啦!」

    於是如意在周記本上寫:大人們為什麼都喜歡口是心非?

    他字跡雋秀工整,是照著爸爸的字體練的。

    夜裡妙賢抖開被子躺進來,身上帶著水汽和涼皂香,湊到她耳邊說:「聽兒子說你嫌我煩?」

    三夢裝作睡著了,不接話。

    他伸手咯吱她,終於讓她笑得扭過身來:「幹什麼呀,我明天還上班呢!」

    「嗯,那我很快……」

    「你騙人!」什麼很快,每次持久耐力嚇死人了。

    他起身,拿了一熱一冷兩杯水進來,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那這樣吧。」

    好久沒有過了,刺激太猛烈,他大概會……唔,快一點。

    三夢捂住臉----所以才嫌他煩嘛!

    可是早上起來,看到他往自己的白粥里加了三大勺糖,然後用小勺平平地舀一勺吹涼了餵給懷裡的小丫頭,學著她咂吧嘴,露出一式一樣的笑容……她心又像被熨軟了,忍不住過去幫忙,直到如意提醒說媽媽你要遲到了,才哎呀一聲,拿起一個燒餅叼在嘴裡就往門口跑,下樓梯的時候還扭了一下。

    這樣的日子很美滿,很幸福。她幾乎都要忘了,曾經有人在黑暗中向她預言過這一切,然後跟她說:「三夢,我要走了。」

    在扣動扳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可能這就是永訣。

    但他不後悔,他也不想她後悔。

    她哭得很傷心,他想這也是最後一次讓她流眼淚了吧。

    他們都修了無數功德,無數善行,自省其身,才有今日的福報。

    宗山光照寺名望日盛,年輕院家講經說法,甚至著書立說,終於不負父輩所託。

    又一年佛誕日,宗山開放浴佛,J市大街也有整日的巡遊和表演項目,熱鬧非凡。這樣的場合當然少不了維持秩序的紀律部隊,三夢和陳卓都是全天候待命。

    執行這種大型活動的安保任務當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這回終歸還是特殊。她看向不遠處的妙賢,他是今天的大人物,不僅要主持浴佛活動,還要為信眾祈福、主持齋會。

    保障他的安全,好像一直也是她的使命。

    齋會之後,妙賢他們跟信眾一起下山參加下午的巡遊,路上其實就熱鬧非凡。妙賢不開車,領僧眾一起走下山去,三夢就亦步亦趨地跟著,一邊維持人群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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