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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08:43 作者: 兩百斤道長
他一眨眼睛,又是一滴淚,啪嗒一聲掉下來,落在傅觀寧的唇上。
傅觀寧把他的頭輕輕壓下來,讓他伏到自己身上:「怎麼哭得那麼厲害,別哭了。」
溫凜立刻就收住了哭聲,眼裡卻依然不斷流淚,看著他小聲道:「我不哭了,別離婚,好不好?」
他哭得聲音都變了,聽著可憐極了,傅觀寧嘆了一口氣,捏著浴袍一角給他拭去眼角的淚痕:「要我可憐了?」
溫凜咬住下唇拼命點頭,說:「可憐可憐我吧,觀寧,我心痛得要死了。」
傅觀寧輕輕撫摸他的臉:「好,我可憐可憐你。」
他答應得這樣快,溫凜反而有些難以置信:「真的嗎?你肯要我了?」
「我願意給你改過的機會。」傅觀寧抱住他,用手指梳理他的頭髮,「你說得沒錯,我還愛著你……只有愛你的人才會可憐你,懂嗎?不是給你同情的眼神才叫可憐,想辦法給你提供幫助,幫你走出困境,才叫真正地可憐你。」
溫凜抱住他的腰,眼淚止住了:「我懂。」
傅觀寧戳戳丈夫的腮幫子:「你懂什麼懂。」
第95章 他所不知道的事
溫凜被他戳得茫然,末了順從地答道:「那好吧,我不懂。」
「你是不懂,瞧瞧你把表弟壓榨的。原本我是準備放棄了,可是他最近一直都在跟我說你的好話,還有徐伯……甚至那隻鸚鵡都在模仿你碎碎念。」傅觀寧捧住他的臉,「那麼多人關心你,你還成天就覺得自己可憐沒人愛。就因為他們拿著工資,你們是僱傭關係,所以他們對你的關心就是沾了銅臭味的,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溫凜「啊」了一聲,紅著眼睛看他:「我不知道。」
傅觀寧摸摸他的後頸,心想: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這半個月裡,傅觀寧數度想放棄這段婚姻,後來在周圍人的一次次勸說之下,還是決定把溫凜的病情弄清楚再做打算。
那天他驅車到醫院,找到心理科的程醫生:「我知道病情是個人隱私,我沒權利過問,但我還是想請您告訴我他的大致情況,因為我不想做不明不白的離婚決定。」
程醫生卻對他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其實沒那麼複雜,只要你出示一下身份證就可以了。」
看過身份證,程醫生將溫凜的診療記錄全部拿出來交給傅觀寧:「資料帶不出醫院,也禁止拍攝,但是溫先生簽了一份委託書,你作為他的特別家屬,有權利閱讀他所有的病情相關資料。」
見傅觀寧猶疑,程醫生又道:「不必擔心這是他準備好的套。我在這家醫院工作十多年了,不說有口皆碑,醫德和職業操守還是有的,你可以隨意打聽,幫人害人的事,我不會做。」
默默看完診療記錄,傅觀寧又震驚又難過,他想了半天,問程醫生:「我跟你說幾件關於他的事,你能不能幫我……分析一下他的行為?」
「請講。」
傅觀寧就把丈夫那晚醉酒勸他別哭的事說了,還零零碎碎地說了幾件讓他感到不解的事,比如海島上,莫名其妙把他抓去浴室猛搓了一通。
程醫生托腮沉吟片刻:「或許,溫先生偶爾把你當成了小時候的自己。」
「小時候的自己?」
「依你描述的舉動,他對待你不像對待成人,倒很像是一個長輩對待孩子,付出了,但不夠細緻,想做點什麼對孩子好的,可是到最後只是做了『自己認為對孩子好的』。就這方面而言,他和他的爺爺非常相似,說是完美複製也不為過。」程醫生說,「他的爺爺作為集團領頭人,失去了能幹的兒子之後,肩上的擔子一下變得很沉,所以只能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堅不可摧的形象,並且急著趕著要孫子快些成長。可惜,揠苗助長的後果是,他沒能培養出心目中第二個『大兒子』,而是培養出了一個『死了兒子的自己』。」
「死了兒子的……自己?」
「是的。或許你會發覺,溫先生作為一個青年,身上留有一些並不年輕的習慣。」
傅觀寧細細尋思——是有。他身上的檀木香不是香水,是香包熏出的;喜歡吃的也是老式糕點,百吃不膩;喜好清淨,稍微有一點聲音就忍受不住……
「這些習慣,從什麼地方沿襲自不必說。而習慣能沿襲,性格和其他方面更是如此。他的爺爺不隨意流露悲喜,泰山崩於前也能佯裝風輕雲淡;遮掩自己的喜好,對周圍人的戒備和試探,一切的一切,都成了他最好的教科書。為了獲得親密的祖孫關係,溫先生強迫自己去模仿爺爺,去達到爺爺要求的標準,長年累月下來,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問題在於,爺爺的表現,有部分是經歷喪子重創後刻意為之,爺爺本人是清楚的,可是溫先生的模仿沒有原因依託,所以受到外部衝擊之後會失衡。他喜怒不形於色,感情無法宣洩到外部,也沒辦法內部消化,就像一團東西經年堵在水管之中,越積越多,吸水膨脹,最後導致水管爆裂……」程利懿手中的筆在空中畫了一圈,最後指到傅觀寧身上,「而你,你卻是一個情感外露的人,你幾乎是在隨時隨地表達自己的感情,並且基本沒想過要遮掩。這種狀態多出現在孩子身上,成年人少有,非得是有優渥的家庭條件,工作上又不用操心太多事的人才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