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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08:43 作者: 兩百斤道長
    那一刻,許多美好的畫面浮現在了傅觀寧的腦海里,他的心輕輕顫動了一回。

    他何嘗不知道那些日子的好?他何嘗不記得溫凜也曾照顧過他?他在溫凜消失的那些夜裡反覆咀嚼著這點美好,最後終於得出了結論——那些晶瑩剔透的糖全是表象,漂亮的外表掩藏了它們其實是碎玻璃的事實。當他看穿丈夫的本質時,表面糖霜的部分便融化了,口腔里只剩血淋淋的甜腥。

    「你喜歡我?」他仿佛是在聽一個笑話,「喜歡我什麼?」

    溫凜沒想到他會問這個,頓了一下才回答:「喜歡你的方方面面,喜歡你是你,看不到你的時候就會一直想你,就是那樣的喜歡啊。」

    反應雖快,仍是表達不清,含糊到聽起來帶了心虛的色彩。

    溫凜覺得混亂,他今天好像頻頻出錯,而且都錯得離譜,連暈車藥該提前吃的常識都忽略了。

    傅觀寧聽了他的話,理所當然地毫無觸動:「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這回溫凜倒是毫不遲疑:「為什麼不信?」

    喜歡是真的喜歡,不然他何至於三番四次地退讓?

    要知道,在談判這個問題上,他向來是只進不退的。

    「總有人說喜歡是不需要理由的,怎麼可能。」傅觀寧的聲音是冷若冰霜的平靜,「喜歡一個人肯定會有理由,外貌,聲音,氣味……甚至是嘴唇的弧度,落在紙上的筆跡,總有一處是讓人動心了,才會喜歡。」

    「是有理由……只是一時形容不出。」溫凜怕他不信,據理力爭,「我就是覺得回憶起過去,和你待在一起很舒心,很快樂,我抱著你的時候覺得你特別好,想要多抱一會兒,那不都是喜歡你的證明嗎?」

    「你養一條狗,也會有這些感覺的。」傅觀寧看著他微蹙的眉頭,「可我不是狗,我是人,我要的不是那種喜歡……或許在以前,這樣的喜歡也會讓我覺得很開心。但是溫凜,我不會再為了你那一點點喜歡去犯jian。」

    犯jian。

    兩個字,一個像只狗,狠狠咬了他心尖一口;一個像兩把疊在一起的長戈,直直貫穿了他的心臟。

    喜歡我,怎麼就變成了犯jian?

    溫凜難以置信般的連連搖頭:「你怎麼能這樣比較?以前的我讓你傷心了,我很抱歉,但是現在我真的沒有輕視你的意思,你是我的妻子,一條狗怎能跟我的妻子相提並論?」

    傅觀寧看著他乾涸的眼睛,心中一痛——那是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所以痛得並不太厲害,好像拔了牙,麻藥勁過了後的第二天。

    「我倒想勸你清醒一些。裝深情裝得連自己都騙過了嗎?那個每次擺弄著我看我哭泣痛苦,然後就會高興地露出笑容的難道是別人?別說什麼以前,在海島上你也還是那個樣子,我記得清清楚楚。你喜歡我?你是喜歡我犯jian的樣子吧。」

    溫凜本來還想說什麼,聽到最後,整個人像被定住一樣,嘴巴微微張著,看著妻子介於痛苦和憤怒之間的表情。

    「怎麼樣?分清了嗎?」

    「……不一樣的,」溫凜機械地又搖了一下頭。他感到背後的冷汗在幾秒之內浸濕了衣服,他聽見自己無力的辯解聲,「舞會那次,是試探,海島上……我沒想弄痛你,我只是……」

    「那司遠走的那天呢?你別告訴我是因為你喝醉了鬧情緒。你喝酒也不是一回兩回,酒品什麼樣我還是清楚的。」

    溫凜的腦袋裡嗡嗡直響。

    「對了,你那時候還以為我喜歡著別人。」傅觀寧側過頭,深深吸了口氣,「毫無負擔地拉別人和你共沉淪,笑話別人yin盪,這就是你,溫凜。」

    「說不出話來了?還是在想反駁我的理由?」

    「……」溫凜還是搖頭,仿佛他今天只會這個。

    「知道自己為什麼輸嗎?按談判桌上的話術來說,從一開始你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什麼?」

    「你拉著我回憶往昔,就是希望我念舊情,要我放不下過去。可是你難道不懂,在呆帳壞帳上,是不值得投入太多精力的?」

    溫凜張了張嘴,發不出聲。

    「我愛一個人,就不會在愛中計較得失,不會把我對他的感情當作籌碼。所以你要知道,當你我本著談判的目的去講感情的時候,你手上持有的、準備要給我的那些東西,在我心中的價格就已經很低廉了。」

    溫凜無措地看著傅觀寧。

    咽喉腫脹著。

    眉骨處生疼。

    每一塊骨頭都在冷氣里凍得僵硬。

    傅觀寧並不憐惜他,趁著他發呆,把掛在那兒的車鑰匙拽過來按了解鎖,拿上自己的手機打開車門:「下次記得帶結婚證。」

    第75章 癖

    傅觀寧下車一路逆行,隨便找了家大的服裝店拐進去,拿了一件衣服進入更衣間。

    眼淚無聲地從眼眶中滾落,划過他沒有表情的臉。

    還是難過的。

    決定不再愛一個愛了十多年的人,這種感覺太複雜,這個決定做得也太艱難,根本不像溫凜看到的那樣,舉重若輕。

    他贏了,贏得慘烈,帶著一身看不見的傷走了,和輸家區別也不大。

    長到這麼大,他從來沒怎麼對人說過重話,也不曾和誰發生激烈的衝突。今天他在車上的時候卻一直說一直說,說到溫凜啞口無言了還在說,除了遏制不住心裡積壓了許久不能向任何人吐露的那種難受,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讓自己進一步的、徹底的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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