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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08:43 作者: 兩百斤道長
可是對方當然不會停下了,誰知道他那話是真是假,萬一把他騙到手之後動手怎麼辦,他只是個孩子,可打不過一個成年人啊!
為了提速,他扔了手裡的桶,這回兩臂快速擺動,是真正卯足了勁兒跑。
小桶倒在地上,辛辛苦苦收集的漂亮貝殼撒了出來,傅觀寧卻也顧不上,他的皮膚現在痛得像是在燃燒一般,如果再追不上前頭那個男孩,他就要追不動了。
熊孩子在烈日驕陽下跑了一陣子,開始滿頭大汗,喘得不行,忽然,他聽到好幾人的尖叫,於是回頭去看身後怪人,發覺對方鍥而不捨不說,更是從怪人變成了怪物,所有暴lu在外的皮膚都由瓷白變為粉紅,上頭還發滿了血紅的疹子,眼睛的顏色也開始轉紅了。
熊孩子差點沒給嚇尿了,趕緊把戒指扔回去:「還……還給你啦!別再追我!」
戒指不是圓的,墮到沙灘上不會滾,傅觀寧瞅准那一閃,立刻撲過去抓住,拿到眼前看,生怕再有人搶了去。
他一手抓住戒環,另一手小心拂去上面的砂礫,重新戴到手上。
他鬆了口氣,然而驚魂未定,臉上腿上的皮膚像被刀劃開一樣疼。
眼睛快要睜不開,唯有耳朵能夠聽到來自周圍的議論。
「那人怎麼了?」
「他臉上怎麼那樣?不會是濺了血吧?好可怕……」
「不怕不怕,咱們不看……」
他從來是個要臉面的人,可是這張臉既已這樣,臉面是早就沒有的了,誰又能認出他來呢?
於是他拍乾淨手,在眾目睽睽下哆哆嗦嗦地從單肩包里拿藥,倒出四五粒直接吞下去。他一邊吞一邊往前走,動作是僵直的,如同行屍走肉。
吃完藥,他將藥瓶放回包里,然後拿出防曬霜,胡亂地用它擦臉,擦脖子,擦手背,擦小腿。周圍有人一直盯著他看,他覺得很難受,視野慢慢就模糊了,模糊之中,全是他在海灘上撿的漂亮貝殼,看不到丈夫支的那把傘了。
他就這麼呆呆地往前走,沒有伸手擦眼睛,任憑海風和陽光帶走了他的眼淚。待到視野清晰,他發覺自己也沒有到達終點。
這條路怎麼那麼長啊。
他奔來便覺得自己跑了好遠,回程時更覺得這條路沒有盡頭。太陽依舊明艷,他卻感到雙手冰涼,沒有力氣。
在恍惚中邁步,他不知行過多久,才走到白色的沙灘椅前。
溫凜沒在傘下,他站在不遠處的陽光底下喝冰鎮啤酒,對方背對著他,身後拖著矮矮的影子,喝完啤酒就轉過了身,朝他走過來。
此時他臉上的斑痕略有退卻,不再鮮紅如血般可怖,卻依然顯眼。丈夫走近了,瞧出所以然的時候,眼神忽然變了:「你……」
他忽然就忍不住了,衝過去撲到丈夫懷裡,淚如雨下。
溫凜察覺事情有異,摟著人在後背撫摸幾下,把沙灘椅等物品退租後,將外套披在傅觀寧的頭上,抱著對方走到沙灘入口處,叫了輛車回旅館。
傅觀寧在熟悉的黑暗中得到了一絲安慰,可依舊是哭,止不住地哭。
他知道溫凜不介意他這醜樣子,可是他卻無法以妻子的身份將這樣的醜態露給丈夫看啊。
明明可以很開心的一天,為什麼要遇上那樣的事?為什麼偏偏在那一刻他的防曬霜時效到期?
他覺得老天和他開了個不小的玩笑,他人眼中一場十幾分鐘的鬧劇,於他而言,是丟了臉,嚴重程度則堪比要了他的命。
車在上行,顛顛簸簸,他在衣服下捂住嘴,儘量阻隔自己的抽泣聲,剛才在海灘上已經很丟臉了,他不能再在人前給丈夫丟臉。
車開到旅館,丈夫捉住他一隻濕漉漉的手,慢慢將他帶下車,又抱起他,將他一路抱到房間裡。
丈夫坐到床尾處,他坐在丈夫的腿上,雙臂依然緊抱著丈夫的後背,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丈夫拍拍他的後背,問他:「好點了嗎?」
詢問的聲音比較輕,所以聽起來很溫柔。
「嗯。」他帶著濃重的鼻音回復道。
其實沒好太多。淚水雖然止住了,但剛才落下不少,浸得他本就脆弱的臉部皮膚發痛。
「到底發生什麼了?」
「有人搶我的戒指。」他說,「我去追,來不及打傘擦防曬……」
他的聲音漸漸落下去,想起半小時前那場追逐,淚意又往上涌,他咬著牙用力把它壓了下去,尾音里還是帶了哭腔。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不過我還是追回戒指了……」
「何必搞成這樣?」丈夫稍稍用力摟了他一把,聲音里貌似帶了憐憫,「追不上可以報警,丟了戒指再補買一個就是……」
「不能丟!」
溫凜感到懷中的身體戰慄了一下,自己猝不及防,重心後移,抱著傅觀寧躺倒在床上。
「那不是普通的戒指,是我跟你的婚戒啊……」傅觀寧忍不住了,很洶湧地哭起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丟了就不會再有了……」
溫凜盯著腦袋上尚且包著他外套的傅觀寧看。對方像一隻突然凶起來的小野獸,聲勢很大,卻沒有十足的攻擊力,正在嗚嗷嗚嗷地叫喊:「它對我……很重要很重要……原因……你以前不懂,可是你今天應該懂得了……你看到我的臉,你應該認出我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