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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08:43 作者: 兩百斤道長
    他在沒開燈的臥室里踱步,聽著聲音重複,再重複,最後時間到,聲音被掐斷。

    他每隔半小時打一次,打到第三次,對方有了反應,在「嘟——」聲到第二下的時候直接掛了他的電話。

    聽到戛然而止的聲音,傅觀寧哆嗦了一下。

    休息日出門,到底是有什麼事啊?

    這個被壓下去許久的念頭仿佛彈力球,觸底之後砰得反彈上來,彈得又快又高。

    傅觀寧伸手把球往下壓一壓:興許是在開車回家的途中,馬上就要到了呢?不然像姐姐那樣,路上遇到了熟人,過去聊一聊,也可能拖延時間嘛。

    再等等,不要自己嚇自己啦。

    傅觀寧拍拍自己的臉,照常去健身洗澡,為了放鬆心情,他還特意在浴缸里放了一隻據說泡開後是深紫色、流淌起來閃閃發光如魔藥的沐浴球。

    入浴前,他又發了一條信息給溫凜:「不知道你吃了沒,晚餐有南瓜餅,留了一份在廚房溫著。」

    他還想多說幾句,踟躕片刻,還是放下手機,轉身走向浴缸。

    沐浴球已然融化,給他的卻不是一盆紫色魔藥,而是一盆深紅的不明液體。他心中一悸,覺得它很像是一泊不太乾淨的血,直到湊近看時聞到了蒸騰上來的漿果氣味,才感到好受了些。

    洗完澡,他開窗散了一下浴室中的潮氣。正當他轉身用毛巾擦拭潮濕的手指時,汽車的聲音毫無隔閡地傳到他耳朵里。

    像雷達捕捉到了信號,他的耳朵頃刻間豎了起來,扔下毛巾就要出門,走出幾步又退回到鏡子前,飛快地攏好浴袍,紮緊系帶,這才開門跑下樓。

    管家已經去開門了,他去檢查了廳內的茶水,見是熱的,連忙低頭倒出一杯。

    將頭髮往耳後一別,他用小圓托盤端了就要送到門口去,然而低頭再看那浸了溫潤茉莉香茶的白瓷杯子,又覺得哪兒不對,急急忙忙放下,去廚房消毒櫃中取了那對粉色小精靈的來,重新倒了茶水。

    就在他忙活這一切的時候,溫凜已經走到廳中了。

    「喝點茶麼?」傅觀寧聽見腳步聲回頭,卻是被迎面而來的酒氣和煙味給弄得愣了愣。

    溫凜站在他身後,外套在進門時脫給了管家,現在穿在身上的只剩一件白襯衣,領口兩粒貝母紐扣是開的,袖子也擼到了手肘附近,離平日那種禁慾的正人君子形象相去甚遠。

    更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對方指間夾了一支煙的同時,還拿著一隻扁扁的銀色酒瓶,酒瓶不比巴掌大太多,溫凜仰頭輕輕抿一口,看向他時,眼神不像除夕夜那般四散,而是黑洞洞的看不清內容物。

    「怎麼……了?」傅觀寧有點被嚇著了,然而恐懼程度有限,因為看到酒瓶的時候,他心裡也隱隱有了猜測。

    丈夫平日裡只喝茶,不喝酒,即便是出去應酬,也只有在對方資歷夠深的情況下才喝一杯,權當是給年長者面子,過後不會再飲。這規矩立了許多年,沒人敢指摘他。

    而他私下喝酒,可能性卻只有那一個。

    丈夫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繞過他坐到沙發上:「拿出來喝茶了?」

    傅觀寧垂下目光:「嗯,剛給你倒的,還熱著。」

    溫凜伸長胳膊,把菸頭摁滅在一個玻璃盤上。隨後端詳起面前的粉色茶杯,忽然突兀地冷笑了一下:「另一隻送不出去,所以捨得給我用了?」

    傅觀寧抬起頭,訝然地看向他,隨即一股酸楚的熱淚就在眼眶中蕩漾開了。

    原來丈夫送他這對杯子,不是要和他一起用的,是給他和他那個「暗戀者」的東西。

    原來小精靈手裡的那朵小黃花,也是友情和祝福嗎?怎麼能是這樣呢?

    「你醉了,我去給你煮醒酒湯。」傅觀寧不想在他面前落淚,偏過頭說完就要逃向廚房。

    「他走了。」身後傳來很沉悶的聲音,「他不想再見我了,寧願賺辛苦錢,世界各地到處跑。」

    傅觀寧住了腳步。

    「我才剛剛通過他們公司的合作合同……就是精油的那家,你知道的。」溫凜又喝了一口酒,「他就是在等這一刻。」

    傅觀寧把他吐出的每個字揉碎了,咀嚼了,咽下去。

    他再一次想起那句話——「祝你今後諸事順遂」。

    還有很多其他的,情人節那天司遠所有說過的話。

    「對不起啊,我請你吃三明治……」

    「我只是覺得你喝甜的心情會好些。」

    「……作為一個普通人,來這裡度過普通的一晚。」

    「真的要走了。」

    還有那首詞,他記起來,後面其實還有兩句的——「種花事業無人問,對花情味只天知。」

    司遠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誰,也看出他對溫凜情根深種。那個祝願,其實是司遠身體力行做出的承諾,建立在斷腕之上。拒絕溫凜,差不多就是種軟性絕交了,不說什麼得罪與否,至少今後,司遠不會再享有溫凜帶來的任何資源和幫助,這對一個以工作為生存之本的人來說,不下狠心是做不到的。

    傅觀寧抹掉眼角滲出的淚,轉身跑向沙發,一把抱住丈夫。熱熱地吐出一口氣,他的手臂不由自主用了力氣:「溫凜……」

    溫凜被他撲得微微一晃,又仰頭喝酒,聲音穩而沉悶:「怎麼,可憐我?怕我受不住打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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