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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01:59 作者: 莞爾wr
    人群中那剛剛開口的人與陰雲又交換了個眼色,這才跟著一起高聲呼喊道:「咱們這些人的性命,可是聶大人救回來的!若是定洲沒有聶大人散盡家財而挖那幾條河道,咱們早在定洲時便該死了呀!鄉親們走時也看到定洲的情景了,如今房屋田舍都被淹了個乾淨啊!聶大人救了咱們的命不說,如今還想得如此周到,若還因為咱們之故,聶夫人還出了事兒,咱們還是人不?回頭有面目去見地底下因水災死了的親人沒有?」

    一席話說得眾人激情澎湃。看著功夫差不多了,陰雲也不多說了,只要流民中有他們的人幫著傳消息就是了,有時越說得多越是錯,倒不如任他們自己傳,反倒什麼都能想像得出來,比如說聶秋染乃是天上星君下凡救世的故事。

    等到一大群流民一窩蜂般湧入了崔薇臨時買的小院子門口時,那裡早已經有人開始擺了攤兒,果然是在施粥了。那粥還是熱的,許多人端著粥時,頓時個個都激動得眼淚直流,下了這樣久的雨,天氣陰冷cháo濕的,還能喝到一口熱粥,果然像剛剛那位大人所說的,聶夫人一宿沒睡,都在替他們忙活了!

    崔薇神色疲倦,許多人因為心裡感激的緣故,倒也不像平時大家口中傳說的那樣暴虐了,反倒是都極有規矩的排著隊,領了粥之後三兩口喝完稍微填了些飢火,便坐在一邊,將碗遞給別人再去裝粥。許多人甚至自覺自愿的開始幫著忙布起了粥來,十來桶的粥很快見了底兒,幸虧廚房裡已經又有丫頭在幫忙著,煮了幾大鍋提了過來,甚至不多時還送來了蒸好後倒在大籠子裡面的饅頭。

    這下子一人領一個饅頭再配粥倒是能勉強填飽肚子了。許多人吃完了東西也沒走,反倒是想著之前眾人所說的,不能吃了東西便將麻煩留給聶夫人這樣的好人,因此都自覺自愿的守在了崔薇院子周圍,開始替她站起崗來。這些流民恐怕沒有五萬也有三萬了,這樣多人站在房子周圍,直將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的。

    早晨顧家的家主在聽到了女兒顧寧馨所說的事情時,認為此事極為嚴重,因此一大早便進宮,準備邀功去了。正德帝一聽到崔薇早回了京中,他最近將聶秋染看成眼中釘,肉中刺,早恨不能撥之而後快,可又不敢輕舉妄動。如今聶秋染名聲太大了,功高震主,甚至已經威脅到他地位與名聲了,正德帝自然不能容忍,說句不客氣的話,聶秋染雖然挖了河道有功,又救了如此多的流民,可若是用自己的江山地位來換,正德帝還是希望這些流民死了算了!

    這會兒他正是恨得頭疼難忍之時,一聽到顧家老頭兒的話,頓時咬牙切齒了!看來這聶秋染早有預謀,甚至將自己的妻兒都送入了京中,這廝實在太過狡猾了,以前怎麼沒看出他心眼兒如此多,且這樣膽大包天?既然現在聶秋染名聲大了,自己也要讓他投鼠忌器才好!

    之前正德帝還看不慣聶秋染不肯享受了美人兒恩,將顧寧溪拒絕了,反倒只守著那崔氏一人,認為他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可如今這樣的情況,倒真是感謝他兒女情長了,他若不是為了崔氏的安危,如何會早早兒的將她送回京中?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只要將崔氏拿捏了,不愁聶秋染不乖乖聽話。就算聶秋染捨得下這個妻子,可他讓自己吃了這樣大一個悶虧,自己也得好好兒還他一份禮物才好!

    正德帝心頭打著主意,滿臉痛快的提筆寫了封聖旨,令自已身邊的大太監蘇全與顧老頭兒一塊去送信!

    此時崔家院子周圍被圍得水泄不通,一些住在附近的人也不敢出來了,深怕一出來便跟一些京中其它貴族一樣的下場。正德帝也知道如今外頭世道亂得很,因此雖然對於這事兒十分重視,想要將崔薇請進宮中去軟禁起來,但他也怕外頭遇著流民,到時事情不好辦,因此派了蘇全出來時,還派了一隊羽林軍和他與顧家主一塊兒。世家貴族被洗了幾家他又不是不知道,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這些人平日裡個個他不好下手,否則早就不願意讓大慶朝養著這群廢人了,如今借了流民的手將這些人處決,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這一隊羽林軍大概五十人左右,蘇全與顧家主一塊兒浩浩蕩蕩的過來,一路威風無比,但不知為何,沿路的大量流民也在跟他們一塊兒前往顧寧馨所指的地方,蘇全心頭有些詫異,但卻不以為意,更是趾高氣昂的抬起了頭些,沿路的流民都警惕的朝著這邊看,不時交耳輕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那表情十分的古怪。

    蘇全領了五十個羽林軍到了顧家主所說的那條街道時,頓時被嚇了一跳。這街道由里到外幾乎已經堵滿了人,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頭並著人頭,恐怕如此粗略估計,這裡最少聚集了萬人以上!蘇全被嚇了一跳,連顧氏家主也臉色有些發白。蘇全平日裡在宮中,侍候的是皇上,見到的宮人哪個不因為他是總管而畢恭畢敬的,何時能跟這些普通人擠在一塊兒,尤其是這些流民乃是自定洲一帶逃命而來,一路逃命來到京中連吃的都沒有,哪裡又顧得上洗澡乾淨,這樣多人聚在一起,那股味兒也令一向養尊處優的總管大人皺眉頭。

    第四百七十三章 民意

    「顧大人,還望去替咱家問問,這裡為何如此多流民聚集?」蘇全聲音尖利的揮了揮手,將手擋在了鼻子下頭,皺著眉頭,滿臉的嫌棄之色。

    其實顧寧溪的父親也聞著這味道想皺眉,哪裡願意替一個侍人跑腿兒。可蘇全是正德面前最為信任的內侍,且因自己的女兒也時常因有他相助之故才如今這樣得寵,因此也不敢將蘇全得罪了,他們顧家當初因為自己的妹妹嫁給了七王劉承之故,一直遭到正德帝打擊,如今一個蘇全正是顧氏家主要好好討好的對像,聽了他這話,顧氏族長顧延年只猶豫了一下,便咬了咬牙,點頭答應了下來:「大總管有吩咐,我自然沒有不從命的。」蘇全點了點頭,顧延年硬著頭皮便上了前,猶豫了一下,便伸手攔了個年約四十來歲,中等身材,臉龐曬得黝黑,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道:

    「勞煩問一下……」

    顧延年本來覺得自己低下腰與這些人說話已經是掉了格調,心中十分的不滿,誰料他強忍著心頭的厭煩與噁心與這人說話時,那人的表情看起來比自己嫌棄他還要重十分的樣子,一臉噁心之色,朝地上吐了口痰就道:「稀了奇了!大傢伙兒是災民,餓得受不了,前來討口飯吃也就罷!你這老頭兒穿得光鮮,細皮嫩肉的,又肥頭大耳,莫非也想學咱們,過來要飯的?」

    一聽這話,顧延年出奇的就憤怒了!什麼叫細皮嫩肉,什麼叫肥頭大耳?他哪裡肥頭大耳了?再說什麼叫要飯的?顧延年哪裡受過這樣的侮辱。氣得渾身哆嗦,手指著那中年人便氣憤道:「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說我是要飯的,你們才是叫花子。要飯的!」

    那中年人被他這樣一罵,眼睛就眯了眯,突然轉頭振臂大喝了一聲:「鄉親們,這老頭兒罵咱們是叫花子。要飯的!你們說該怎麼辦?若是老天開眼,皇帝有法子,又仁慈愛民,咱們又何至於背井離鄉不說,還妻離子散,如今被這些當官兒的說咱們是要飯的,叫花子?」眾人一聽到這話,頓時都怒了起來,個個嘴中開始罵起皇帝來。流民們有些失去了親人。本來就痛苦不堪。原本以為到了京中那是皇帝老天爺住的地方,對於百姓不該不管的,可誰料來了之後前幾天官府倒是能派些飯。可過了幾天之後,官府竟然就說沒有米糧賑災了!

    許多人心中本來就對官府不滿了。這會兒見這老頭兒穿著一身官服,看著就光鮮亮麗的,還帶了一大群羽林軍來,瞧著就不是善茬,眾人想到了早上時有人耳口相傳的,皇帝不准聶老爺救自己這些災民的事兒,頓時許多人眼神就變了。

    眾人圍了過來,顧延年剛剛氣憤之下話就脫口而出,這會兒看到災民們有些氣得臉色扭曲,拳頭握得『咯咯』作響,頓時心中就有些泛怵了,卻仍強忍著懼意,一邊顫聲道:「你們想幹什麼?」這些天來流民的兇狠他算是見識到了,一個個不要命似的,殺進大家族中看到女人就搶,若有人反抗,便一概打死,那手段不比官兵兇殘到哪兒去,如同一隻只惡狼般,現在看到這些人兇狠的臉色,顧延年是真有些怕了,往後退了幾步,連忙道:「我身邊可是有羽林軍的,你們小心一些,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呵呵,官兵,我們好害怕啊!」那剛剛被顧延年逮住問話的中年人突然間笑了起來,陰陽怪氣的沖他擠了擠眼睛道:「官兵可真是嚇死人了,咱可是被官兵抓進牢中好幾回了,再捉一次也無所謂,反正沒有吃的,都是一死,你特麼嚇唬誰啊!」那人原本笑著說的,可突然間說到下一句時便變了臉色,一下子變得兇狠了起來,惡狠狠的推了推顧延年的身體,推得他一個踉蹌了,才接著道:「鄉親們,這些狗官欺人太甚,完全是要將咱們往死里逼!鄉親們說該怎麼辦!」

    「打死他!打死他!」

    許多人不約而同的喊了起來,並且個個都朝這邊逼了過來!顧延年是顧氏族長,且又養尊處優多年,當初顧氏乃是大族,哪個人看到他時不喊一聲顧大爺的,可偏偏這會兒竟然被這些自己以往一向瞧不起的流民險些給打了!顧延年心中有些過不去,又有些惱羞成怒,可更多的,看著這些人兇狠的眼神時,他心中卻是有些怕了起來。

    一時之間情況有些失控了,眾人都喊著要打死顧延年,蘇全心裡暗罵了一句蠢貨,但顧延年乃是宮中顧寧溪的父親,他已經被顧寧溪收買,也不好對她的父親視而不見,而要是自己回去被皇帝得知顧延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遭人打死了,恐怕皇帝心中也要不痛快,因此連忙小跺了幾步上前,一面將癱軟在地上的顧延年拉了起來,一面向憤怒的流民們陪笑道:

    「大家冷靜一些,雖說如今有水災,但皇上英明,如今……」

    「我呸!」蘇全才剛剛開始說話,起了一個頭而已,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他一向長袖善舞,一張嘴死的也能說成活的,他有本事若是流民們聽了他接下來的話,一定會冷靜一些的。可誰料剛說了一句皇上英明,圍過來的流民們便感同身受的憤恨了起來,都不約而同的朝蘇全呸了一口口水。許多人不約而同的看著蘇全,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般,齊聲道:

    「英明個屁!如今咱們沒吃的,沒喝的,也沒住的,皇帝老爺住在皇宮中,摟著女人,咱們還得睡在街上,如今你一張嘴就想哄人,你當咱們是傻的不成?你這傢伙陰陽怪氣,不男不女的,一看就不像是個好人。鄉親們,一起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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