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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06:01:59 作者: 莞爾wr
    「崔三郎當朝廷是你開的?是你紅口白牙,如何說便如何行事?岳父是否你氣倒,薇兒是不是胡說,只要找了人來一問便知。」聶秋染聽到崔敬忠這話,也不氣不惱,回頭便看了王氏一眼。崔敬懷顧忌著兄弟情份,恐怕不會開口多說,而楊氏一向維護這個兒子,肯定也是站在他那邊,但王氏就不一樣了,她本來就是個婦道人家,崔敬忠又不是她弟弟,她維護的心有限,更何況崔敬忠連累她丈夫多時,說不得她心中早就懷了怨恨了!

    果不其然,王氏一看到聶秋染目光望過來時,頓時身體激動得便是一個哆嗦,忍不住嘴唇哆嗦了幾下,該說的不該說的便都說了出來:「聶舉人姑爺,這二郎拿了錢沒謀到官職哩,倒害的爹背了債,所以才氣昏的!」

    王氏話音一落,崔敬忠臉色便氣得一陣扭曲,恨恨的瞪了王氏一眼。可王氏哪裡會怵他,見他這樣一瞪自己,又想到他是個沒出息的,讀了這些年的書,連個秀才也沒混上不說,還欠了五兩銀子的債,要自己男人一起去還,結果又沒謀到官職,自家也得不到好處,早將他恨得入骨了,這會兒王氏想著要討好聶秋染,被崔敬忠這樣一瞪,頓時就大聲嚷嚷:

    「你看啥哩,說的就是你,敢做不敢認?以為自己有舉人姑爺那樣的福份呢,你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王氏說完,轉頭又沖聶秋染討好的笑:「四姑爺,二郎之前還想謀著要將四妹妹賣了呢……」王氏一張嘴,便管都管不住,直將崔敬忠氣得臉色發白,聶秋染這才回頭看著他冷笑:

    「崔三郎,岳父既然是被你氣病的,而借的五兩銀子又是由你所借,如今這醫藥錢與銀子自然該由你來還,要不然我便修書一封到縣中,定要討個公道!」

    他話音一落,崔敬忠身體便激伶伶打了個冷顫。童生的身份在小灣村如今出了個舉人的情況下恐怕都已經算不得個什麼了,更何況是在人多的縣中,雖然崔敬忠心裡對聶秋染極其嫉妒,但他卻知道,一般有了舉人資格的幾乎便有了謀職位的權力,只消稍微打點一番,謀個知縣也並不是個難事兒。尤其是像聶秋染這樣年少的,往後結果如何,還不好估斷,恐怕那縣太爺還得要順著他意一些,若他真起了意想要針對自己,現在的自己一無所有的,恐怕並非他敵手!

    一想到這兒,崔敬忠心裡便湧出一股股的怨恨來,只覺得蒼天無眼,對自己不公。他每日起早貪黑的看書。不知花磨了多少春秋,可到如今卻連秀才也沒中,若是他現在成了秀才。王氏今日哪敢像現在這樣羞辱他!

    崔敬忠心裡湧出一股股羞惱來,這會兒被聶秋染一說,心裡已經生出怵意,忙就冷哼了一聲,重重一振臂。那袖子被他甩得『啪』的一聲作響:「小人得志!我看你們能猖狂到幾時!」說完,轉身便要走。

    但聶秋染哪裡可能這樣快便放他離開,若是這樣輕易就讓他走了,豈不是太過對不起自己?一想到他之前還要將崔薇送人的事兒,聶秋染眼中頓時湧出冷意來,沖崔敬忠溫和的笑道:「何必這樣著急。這些銀子口說無憑,總得要立個字據,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今日藥錢,便立成二兩銀子就是,總共七兩,分披償還,一月還一百錢。我也不與你算利息,想來以崔童生的本事。區區百錢,應該不看在話下吧?」

    這話實在是欺在太甚!崔敬忠氣得麵皮泛紫,但嘴上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心中又羞又惱,想了想,乾脆從懷裡摸了一兩銀子,朝聶秋染扔了過來,厲聲道:「先拿去!我今日便寫上一個欠條,免得你以小人之心猜測我!」他一邊說完,一邊氣沖沖的便回了自個兒屋中,拿了一張紙出來,刷刷的寫了一些字兒,也沒吹乾便要朝楊氏遞過去。

    他心裡倒是打著好主意,如今他這樣兇狠,看似里子面子全都掙齊了,可欠條在楊氏手中,他隨時能拿得回來,寫了跟沒寫又有何差別?誰料楊氏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接,那頭聶秋染便已經半路將紙截了過去,崔薇眼珠子都差點兒滾落出來,看他笑眯眯的將紙攤開吹乾了,斯條慢理的疊好放進了自己的懷裡!

    聶秋染這一切的動作都太過理所當然了,仿佛天經地義便該如此般,他的神態實在太過自然,因此一時間竟然沒有人能反應得過來該阻止他的動作才是,直到他將紙揣進了自己胸口,楊氏這才傻愣愣的回過神來,看到聶秋染的神情,不知為何心裡就有些發虛,連忙弱聲道:「姑爺,這紙,是,二郎給我的。」

    「我保管了!」聶秋染沖楊氏略帶矜持的笑著點了點頭,說話時絲毫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的模樣,一邊回頭就看了崔敬忠一眼:「崔二郎鐵骨錚錚,該不會不敢將這欠條交給我保管吧,畢竟岳父藥錢得由我來出!」他這樣一句話便將崔敬忠給拿住了,崔敬忠這會兒在哪個人面前都可以低頭,但唯獨不可能向聶秋染認輸,聞言便強忍了想伸手將他懷裡的欠條掏出來的衝動,一邊硬著頭皮,心裡卻發著虛道:「當然!」

    一邊說著,他一邊故作傲然的倒背了雙手,抬了抬下巴。動作與聶秋染有時倒也相像,可惜他背脊略彎,臉色又發白,一雙眼珠不停亂轉,自然將這股氣勢硬生生的拖出幾分心虛之感來。這會兒聶秋染將崔敬忠給解決了,崔薇這才鬆了口氣,伸手便將落在聶秋染腳邊的銀子撿了起來,一邊朝崔敬懷遞了過去:「大哥,二哥知道自己錯了呢,出了這些銀子給爹看病抓藥,你趕緊拿去吧!」

    崔薇話音剛落,崔敬忠就險些吐出一口血來,這些銀子是崔世福給的五兩銀子中沒有花完的,他扔出這些銀子原是為了表氣勢,可同樣的也有代表將這些銀子還回去的心,如今崔薇這死丫頭一句話,卻成了他拿這錢給崔世福看病的,那五兩銀子還要另外再還,而且剛剛聶秋染又記了二兩銀子的看病錢在帳上,這樣一來豈不是表示他吃了大虧?崔敬忠心裡鬱悶無比,可崔薇一頂帽子扣下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說自己不是拿錢給崔世福看病的,無奈只能將這口氣忍了下來,想到剛剛扔出去的銀子,心裡滴血,陰沉著臉。轉身便要回屋。

    誰料崔薇卻並不想放過他,轉身便仰了頭沖聶秋染笑:「聶大哥,你剛還說他是個有骨氣的呢,有骨氣的人便不會穿了我給大哥做的襖子了!」崔薇話音一落,那頭崔敬忠腳步便一個踉蹌,回頭就狠狠瞪了崔薇一眼,如今兩兄妹已經算是撕破臉了,崔薇哪裡會怕他,也冷笑著看了他一眼,乖巧的倚站在聶秋染身邊。聶秋染嘴角邊帶著笑意,一邊也朝崔敬忠看了過來,楊氏等人站在屋門口處沉默著一言不發。

    突然之間。崔敬忠便有了一種自己像是被全世界都拋棄的感覺,心裡惱羞成怒。他身上這件襖子原本是當時趕考時楊氏怕他沒有新衣裳穿,才拿了崔敬懷的襖子改小的,崔敬忠這些年來每回穿著都並未覺得有何異樣,但現在被崔薇一說。卻是恨不得立即便將身上的襖子脫下來扔到地上才好,可惜他的襖子沒有打補丁的就只得這一件,若是將這件衣裳也還回去,往後穿著破舊,如何還能跟昔日同窗把酒共飲?

    一想到這些,崔敬忠硬生生的將心裡的羞怒忍了下來。捏著拳頭,只當沒聽到崔薇這話般,恨恨的回自個兒屋去了。一邊將門拴上,心裡卻恨起了當初給他襖子的楊氏來。

    將這個人面獸心的崔敬忠給氣走了,崔薇這才鬆了口氣,那頭崔敬懷雖然覺得尷尬,但仍是覺得屋裡父親重要。連忙飛快的就要跑出去,後頭崔佑祖看他一跑。又想到他剛剛手裡拿著的銀子,頓時嘴裡也喊著要吃糧,忙也跟了過去。

    崔薇也沒理睬楊氏,打了水進屋裡替崔世福抹了把臉,便坐下跟聶秋染說起話來。

    那頭有了錢,崔敬懷請了大夫跑得也快。崔世福的情況跟崔薇猜想的差不多,只是急怒攻心,一口痰迷著了心竅,只消將他痰拍出來,又扎了幾針,崔世福便悠悠的醒轉了過來。這個平日裡身材高大結實,只知悶頭做事的漢子難得倒一回床,可如今一旦受了氣倒下去,便看得出來他這會兒其實已經有些虛了。

    見他這個樣子,崔薇心裡不由發酸,想了想乾脆柔聲道:「爹,您累了大半輩子,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乾脆明年不要種地了,就休息著吧。」

    楊氏看到丈夫這個樣子,也忍不住拿袖子擦眼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崔薇這話觸動了她的心,還是看在了一旁聶秋染的份兒上,她並沒有答話,反倒是站在門口的王氏聽著有些不高興,雖然知道聶秋染不是好惹的,但一想到自己的兒子,王氏依舊沒能忍得住:「四丫頭這話好沒道理,爹難不成養了兒子便不養孫子了?他要不做,家裡欠的銀子誰還,往後小郎進學哪個人來給錢?」她這話音一落,楊氏想著也是事實,便忍不住低著頭流淚,也不出聲。

    崔薇眉頭跳了跳,還沒開口,那廂崔世福便強撐著要坐起身來,一邊沖崔薇擺了擺手,一邊疲憊道:「我沒事,你大嫂說得對,家裡這樣多人,張嘴都要嚼呢。」他說完,便忍不住咳了幾聲,崔薇忙將溫熱的開水遞給了他,心裡忍不住就嘆了一口氣。

    此時人養兒防老的觀念極重,對兒孫看得又重,崔世福本來便是個閒不下來的,要想讓他不管兒孫們,恐怕一時半刻間還真不容易辦到,雖說吃過崔敬忠的虧,但崔世福也不知道能不能真對他狠得下心來。

    留在崔家大半天,親自給崔世福熬了藥,因著崔敬忠手裡的銀子被聶秋染說得扔了些出來,這一兩多銀子自然足夠買好藥,就連人參都能買上一兩片兒了,崔世福吃了這東西,補著元氣果然不一陣子臉色看起來就要好看得多了,崔薇心裡自然是更放心了些。

    跟聶秋染二人回到家中時,已經是晌午後了,崔敬平中午時過去守在了崔世福身邊,家裡也沒什麼人,崔薇只簡單炒了兩個菜,剛吃過,下午時便聽回來的崔敬平說,崔世福拉著一家人,去了羅里正那兒將家給分了。

    這早些分家也好,崔敬忠本來不是個什麼好人,他如今跟孔氏二人單獨過,也少連累崔世福一些。

    那邊崔世福身邊漸漸好了起來,如今崔薇又嫁給了聶秋染,頭上也頂了名份,很快的。成婚的好處便顯露了出來。首先村子裡許多人對她不由自主的恭敬了許多,不像以前,總也有些婦人愛拉著她開些玩笑,就算平日她並不如何理睬,但背後總有幾個說閒話的。就連羅里正一家子看到崔薇時都熱情了不少,好幾回還要給他們送菜過來,就連鎮上的林管事都先恭喜了她成婚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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